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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精灵传说 07:雪国的阴谋

窗外,一钩新细的月弧高挂在碧蓝的天空,仿佛一柄锋锐的弯刀猝不及防插进了一个新生生命的体内。整个天空似一幕蓝色斑斓的、血涂抹的帷幕。

一片片雪花从皓月当空飘落下来,洒满了白色的大地,伴随凋落的桃花,被风吹卷,堆满了冰海宫四面的墙脚。花香沿着窗口淡淡地飘进宫殿内,令人心旷神怡,如醉如痴。

祭阳通过灵力感知到,除自己一行人外,应邀前来的80位混血精灵中,实力顶尖的共13位:斫靳、避枫、棠澈、君临、辽涯、柏郓、刃苒、琅凰、炻玖、轩毓、念秧、桓钺、龙婧。他把感知到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了璃焕。

他们每人的身边跟有四到六个随从,手下人人彪悍成精,瞠目虎视,双手神兵傈傈在握,或是斧钺,或是枪戟,或是鞭锏,或是银针暗器、锦绣绸带,五花八门,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利器。

璃焕不经意的注视着这一切,大厅里各个角落都摆放了怒放的色彩斑斓的梅花,绽开得格外灵峻与奇艳。

斫靳站在靠近正门旁的一株盆景边看花,他剑眉星目,白色长衫装扮,面容三分英俊七分粗犷。他的腰间佩有一把通体黑色的短剑,背上系着一根黄灿灿的乾坤棒,不愠不火。

避枫忧郁地靠着一扇敞开的窗户边。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看到屋外积满雪的景色。那边是一片柏树林,全都换上了银妆,不时从林间传来了稀疏的脚步声。避枫专心致志地向那个地方注视着,仙姿佚貌的容颜自始自终一副顾影自怜的凄美。避枫愁眉锁眼,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挎在腰间的兵器钩魂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棠澈洁白的脸颊像海棠花一样明泽似水,仿佛野林外一株青涩欲滴的含羞草,又如同刚从神山里摘取的清丽佳果,令人垂涎欲滴。她闲情逸致地坐在一方白玉石凳上,面前是一张细致的青石桌子。她的右手边桌子上成圆轨形摆放着一条火红色的毫无修饰长鞭,左手端着一盏冰莲茶,茶杯是用银制成,隐约冒着朦胧的白气。棠澈惬意地品着杯中香茶。

璃焕细步上前,正襟危坐在棠澈对面,轻沂、殇涧面对面顺次坐在璃焕的两侧,祭阳和星辰悠然地站在璃焕的身后,他们的面容神采飞扬。

棠澈依旧怡然自得地品着冰莲茶,脸上是一副漠不关己的表情。

接着,璃焕又细致地打量了其余几人。

君临端庄地站在大殿中央,看上去他还是个清秀的小女孩子,大大方方的蓝眼睛,玩世不恭的脸庞,以及轻浮躁乱的步调。但君临天然带给旁人一种浩然的气势,看到她仿佛令人觉得君临天下,唯吾独尊。她的腰上系着一块纯绿色的玉佩,拇指大小,上面刻着威严的龙形图案,在那块玉佩的边上,是一把通体白色的冰玄剑,剑鞘上也刻画着龙图腾,配合着君临的身形显得格外清雅舒适。

在君临的旁边,也就是大厅中央偏左的青石桌旁,坐着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个眉清目秀,气宇轩昂,另一个相貌粗犷,放荡不羁。眉清目秀的那个是辽涯,手持乌金寒凌枪,他对面那位叫柏郓,桌上摆着他的兵器三叉荆棘锥。两人一边品茶一边谈笑风生,仔细聆听他们的声音,璃焕发现他们的口气和面容完全颠倒了。端的是人不可以貌相。

在柏郓的身后,坐着个和柏郓一样面相粗犷的中年男子,他是刃苒。刃苒的头发被捆成一束向上翘起,如同旖旎而修长的马尾一样。他的面色光彩逼人,体格线条匀称而优美,但他的目光十分轻蔑,犹如对所有混血精灵的蔑视,尽管刃苒也是混血儿,精灵。璃焕甚至可以看见他眼中的漫不经心以及淡漠劣丑,刃苒正玩世不恭地把玩着他的兵器断枫刃。

而在大厅最里面角落的地方,站着个衣着艳丽、满头针刺的妇人,她便是琅凰,一个专用毒的巫师。琅凰身着光鲜的锦绸下面挺起丰满的胸脯,让人觉得那是真正成熟的风姿绰约。璃焕记得两年前他又见识到琅凰的厉害,琅凰在南冥府后山上用她发梢里的毒针毒死了三十多只凶猛的冰风寒狼。那天晚上璃焕睡下后,梦见了一根一根针尖滴血的细针,不停地在他的眼皮下晃动,璃焕汗流浃背。

在琅凰边上,站着另一个用鞭的高手。他的长鞭用猛兽的牙骨一节一节串连成,璃焕惊奇地注意到他,并不是因为他威风凛凛站在琅凰的旁边畅所欲言,而是璃焕发现他的头发是单纯的青黑色,黄铜般坚韧的皮肤,满脸络腮胡须,体貌像乞丐一样不修边幅。他的手下,一个个也跟他一样是来自凡世的人。璃焕侧过头去看轻沂,这时候轻沂也看着他,然后两人浅笑了笑。凡间小子炻玖,璃焕脑中出现这几个字……

精灵自打出生以后,头发一般会伴随自己一生一世,但是璃焕忽然看见在大厅里靠近王座的地方,站着的五六个十分特别妖精,他们的头发都只有方寸长短,如仙人掌刺形态。领头的后腰上挎着一个褐色箭筒和一张紫色晶莹的弓弩。他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身子一动不动。仿佛他的整个人跟他背上的箭筒里吹毛断发的箭一样,锋芒锐利。那筒箭在妖精界名声赫赫,叫弩火箭,发射箭的长弓叫弩火弓,而那个正气凛然的妖精,名字叫轩毓。

在大厅里另外一扇关闭的窗户下,站着个跟轩毓一样古怪的妖精,太子桓钺。太子的后颈位留下了一小撮三寸左右的深蓝色的短发,其它的地方头发半寸不到。传言说桓钺是一个妖精与凡间皇帝的私生子,他从凡世回到囚神大陆后,就改了称呼,让手下人尊称他太子。璃焕发现桓钺和祭阳一样有着标致的五官和清晰的面部轮廓,他展开笑容时两只眼睛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长衫旧而且泛黄但干净得无可挑剔。桓钺的兵器青铜钺上,两面分别精致地雕琢了升龙和舞凤。

璃焕继续打量大厅里剩下的精灵,突然将目光集中在一个红妆素裹的妖精身上。因为她的身上除了套着件跟她一样美艳动人的紫色罗裙外,璃焕没有发现她携带任何一件兵器。但璃焕知道有人这样子唤她:罗刹女念秧。她细致的腰间和挺直的上膀缠绕着一条紫黑色的花边绸带,那仿佛是她身体流放的一部分,格外引人注目。璃焕突然发现,那条黑色绸带中夹杂一缕缕发着银光的金属丝,才恍然明白那条看似装饰品的花边绸带,其实是念秧夺人性命的兵器。

正当璃焕恍然大悟的片刻,一段金属敲击的乐律弥漫在这间大厅里面,璃焕转过头去看,是个怀里抱着件月形兵器的女子,兵刃上有两排白色锐利的尖齿,那个女子用一根古老的木钗敲击尖齿,立刻从尖齿上传来清脆而鸣动的乐律,仿佛空旷的山林里猛兽长吟。璃焕会心一笑,她的面容很纯洁年轻,周身宫装穿戴,衣袍上附着幽雅而简约的青龙。来人正是龙婧,她手上那柄可以发出悦耳声音的弧形兵器有个灵秀淡雅的名字,叫月牙镰。

大约过了三盏茶的时间,雪国诡秘而高傲的神王霰媵,从昏暗的偏殿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霰媵没有立刻走到大厅最里面中间的软榻座位上,他从大厅的侧上方一直走到中央才停止沉重得如同石头般的脚步,后面随着两个跟他一样目空一切的侍卫。霰媵扫视了屋子里所有的妖精,空旷的大厅忽然间鸦雀无声。

璃焕的心灵顷刻波澜起伏,目光闪烁地注视着霰媵,那是一张冷峻的面孔,欠一分威严多一分残暴,霰媵的身上穿着件雍容美丽的尊贵衣袍,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白色长发齐唰唰地散披在他的肩膀和直背上,像极了璃焕娘亲的头发,却唯独缺失了本该有的芳馨和纯洁。他右手握着一把袖里短剑,从剑鞘中袭来了逼人的寒气,璃焕感到里面透着浓密恶臭的血腥味道。

片刻的安静后,霰媵突然聚精会神地说:“各位南冥府精灵战士,很高兴能在这夜和你们欢聚一堂,这令我感到无比的荣幸。估计你们已经心知肚明,汇聚冰海宫的目的。我就长话短说,冰族的夙敌,火精灵开始集结军队入侵南冥冰海。如果火族大军压进雪国广阔的疆域,必将造成一方生灵涂炭。所以我希望,有人可以深入到迷雾沼泽,扰乱火族的后方供给与部署,确保帝国的铁血战士能够高枕无忧地对抗邪恶的火焰战士。”

听着霰媵的长篇大论,璃焕觉得他很十分的厚颜无耻,又觉得霰媵格外可怜。

谁都明白,这一去必定九死一生,而起到的作用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是他的话让大厅里的妖精清楚地明白兔死狐悲的道理,璃焕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他布置的又一个陷阱。

大厅里忽然又音韵地响起月牙镰敲击的声音,龙婧如絮的声音飘荡在四周:“霰媵神王,你是害怕你的军队同火精灵厮杀时,混血妖精在后面横插一刀夺了你的权利吧。所以,你想把我们都推进这九死一生的火坑里。这样既保证了你的地位永垂不落,又可以将你心头的刺移嫁到敌国的后方,借火族的力量除掉混血妖精这根锋利的芒刺。您说我分析的对吗,王?”

霰媵的表情突然尴尬而不知所措,他顿了顿,说:“我……我会派遣帝国最顶尖的巫师,与你们一同前行,请一定相信我的诚意。”

“你的诚意?尊敬的王,倘若你真有诚意,就不会将巡防边境的军队急调回来驻扎在出入冰海宫四面的路口了。你现在是否想,如果我们有谁不听从你的命令,外面埋伏的巫师立刻就蜂拥进来,以谋杀神王的罪名将我们全部处死。王,你心里的盘算大家心照不宣。”避枫忽然轻蔑而愤恨地说。

听着他们的议论纷纷,霰媵身旁的其中一个侍卫因为按捺不住心中的羞怒,脸色变成了绛紫色。

璃焕情不自禁回忆起了50年前那个恶梦一般的夜晚,他被父皇忠心耿耿的侍卫护送逃离蓝月城,他们的躯体前仆后继倒在了璃焕的身后暗黑色的深渊一样的大地上,一个一个被尖锐的冰刃肢解得血肉横飞。璃焕自言自语地说:“这样的场面,我从来都不适宜。这样一个金碧辉煌的地方,让我有些不知所从。你们的纠葛,破坏了我的大好心情。”

轻沂听了,她从玉石凳上站起来,缓缓向龙婧走去,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轻沂对她说:“你敲击的音律很好听,有机会我们可以切磋一下,我叫轻沂,是个琴师,你应该见过我,也听过我的名字。”

接着她又转过身走到璃焕的面前,关怀地说道:“既然你不喜欢待在这地方,那么陪我回南冥府逛逛,这个时候莲花应该开得正艳。”

璃焕站起身,轻轻细语:“我听说凡世的人种植莲花,泥土都用的淤泥,所以它才开得格外亭亭玉立。”

所有人目光诧异地盯着璃焕等人气定神闲往冰海宫外走,祭阳靠近璃焕的身边,他对璃焕严肃说道:“哥,小心,四周的杀气凝重了。”

然后,祭阳就在璃焕和他的周围做了一个坚固的防御结界,轻沂等人也纷纷小心翼翼地凝结防护屏障。璃焕听见大厅的中央风嗖嗖地刮,五把锋利的冰刃如同苍穹中泄下的月光一样袭向他们,冰刃打在防御结界上立刻碎裂成细碎晶莹的冰块掉落下来,和琉璃地面清脆地碰撞发生当啷的脆响。祭阳停下脚步侧身而立,脸上忽然浮现诡异的笑容,他轻声地说:“对于在背后偷袭我的下场,你会死得很凄惨、很痛苦。”

璃焕看过去,先前那个恼羞成怒的侍卫嘴角边忽然涓涓地滑落下热腾腾的白色鲜血,他不可置信地放缩瞳孔望着祭阳,然后他的肉体僵硬地倒下去,和地面接触的瞬间迅速破碎成一滩正在融化的冰雪。

“霰媵,你是夏凉的哥哥。对于你的侍卫目中无人,我可以看在夏凉的份上不再与你斤斤计较。可你别得寸进尺,认为我们混血妖精都是任人屠宰的鱼肉。迷雾沼泽大家可以铤而走险潜进去,毕竟唇亡齿寒。但我希望我们的队伍能够分散开,从数个不同的方向进到那片荒芜的土地,这样子队伍不易引人注意,我们获得胜利的机会把握更大,另外……”璃焕踱步停顿了一会,瞳眸深邃地注视着霰媵气炸得半紫半白的脸颊,璃焕继续说,“我们活着回来的希望,想必也增加了几分。”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凛冽和尖锐,霰媵收起他一贯轻蔑的神情,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璃焕,他说:“你是谁?为什么这些年在雪国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怎么认识夏凉的?”

“你说我是谁,”璃焕忽然眼神狠狠地朝霰媵瞪过去,“你记清楚了,高高在上的雪国神王,我的名字叫璃焕,曾经我是精灵帝国的大皇子,夏凉就是我的亲娘。”

偌大的冰海宫忽然沉寂了它千万年的热闹与繁华,璃焕愤怒地拂过身踏出冰海宫,一阵寒风从璃焕的耳旁瑟瑟地刮过,像薄而锋利的刀刃一割一割划在他冰冷的面颊上。

璃焕忽然醒悟过来,自己不吃生肉,倒空惹了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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