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熔金,残云似血,整个天地被镀上了一层血黄。
在这个日划西山的残景里,西边天空映满了赤红、绛蓝、橙紫色的晚霞,映衬着潺潺流动的溪水。流水正对岸是一望无际碧绿的草原,草原上芳草如茵,牛羊成群结队。
“回来了,美丽的凡世,我终於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轻沂一只手拉着璃焕,两人浮在半空。他们刚穿过危险的暗流隧道,来到了喧哗的凡世。
在他们的身下,是一片淡淡的、一望无垠的浅绿。天边浮云流动,跟轻沂的心情一样欢天喜地。
“轰……轰……轰!”
这时候,蔚蓝色的天空骤然间红云密布,气压突然攀升,一股浩瀚庞大的吸力在红云中穿梭席卷。
天地间雷鸣电闪,熏风瑟瑟。
一道暗紫色闪电呼啸直下,闪电似乎拥有惊天坼地的贯穿力,猝不及防、径直地劈进了璃焕虚弱的身体里。顿时,璃焕的胸腔五脏六腑轰鸣破裂,血液翻腾地从他的胸口处汩汩泉涌出来,染红了大地上滚滚溅起的尘埃。
时间似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空间凝固,一切都相对静止中。
轻沂瞪大惶恐的眼睛,璃焕血流满面的面庞把她惊吓得脸色煞白,手脚张皇失措,似风中乱摆的拂柳。
没等璃焕呼吸匀称,第二道闪电已如疾风一般朝他脸面刮削而来。四周的空间仿佛被一只带刺的巨手撕扯得支离破碎,大地战栗不安。
眼看着着那道无坚不摧的闪电呼啸而至,璃焕感觉轻沂全身的血液一下子窒凝了。她浑身战栗,娥眉紧锁,眸光萧瑟,好似汹涌疯狂的大海上一只漂泊无助的帆船。
但她忽然目光如炬地盯着如腾蛇的紫色闪电,奋不顾身横挡住璃焕的胸口!
璃焕无力地撑开他的右手,他想要将她从自己身旁推开。可是璃焕的身体如同沉甸甸的石头一般,不由自主地呱呱往地面坠落。
他心有余却力不足,颤抖的手掌突然没有了哪怕半丝气力。
接着,在两人的身体快要坠地的时候,天空几十道怪异的雷电疯狂袭来,宛若咆哮的风刀霜剑,毫无顾忌﹑无遮无掩穿过了他们热血翻腾的胸膛。
遭到了满目疮痍的轰击,轻沂的脸色惨淡而青涩憔悴,但没有一丝痛苦挣扎的痕迹。她抱着璃焕急促地喘息着,整个天空就只剩下了她急促而惶恐的呼吸声,慢慢消沉,慢慢消沉……
她涩美的脸颊柔弱艰难地展开了倾城倾国的微笑:“焕……轻沂永远爱你……我们来世再……”
璃焕绝望地撕心裂肺地嚎哮着,感到轻沂微弱得如同蝉吟的呼吸淡淡从他耳旁逝去。
他的心如同被刀子一扎一扎掏割空了,璃焕难过地掉下了凄凌的眼泪。
四周炸开了一簇簇艳丽刺目的血色泪花,在清风浊雨里分离地飘散开,慢慢的向着青青的竹林飘去,飞过了辽阔的雪域草原,飞到了乌白的云中瀚海,最后消失在遥远的沙尘笼罩的青黑色天际。
璃焕的心悲痛欲绝。
“为什么,为什么已经到了凡世,也让我们不能长相厮守?
好吧,就再降下一道霹雳的闪电!
再降下一道霹雳的闪电,把我也劈的转世投胎!”
“轰……轰……轰!”
幽寂的黑暗顷刻间坍塌下来,璃焕被卷入了不见光日的旋涡里。
……
深蓝的天空犹如腻滑的丝绒,天宇中伶仃孤苦地盘旋着一个忧郁的魂灵,像花瓣一样,孤苦无依地随风飘荡,寻觅着她的另外一半。
那个魂灵眉情幽怨地徘徊在苍翠的竹林间,四处张望,思量徜徉,突起的红唇里不时传唱着哀伤思念的婉转歌谣:
“千叶滴泪木心碎,薄雾丝丝柔情水。菊黄飞落清风浊,瞬息万变烟凝雪。知道他性倔强,兼执著,只素红翎困苍穹。弹指湮灭恨绵绵,不忘此生折足雁。来世缘方续,豆蔻年华情,叫人九回肠、寸寸断。
风云捣变轮回转,铁歌萧萧豆芥斩。佳人离兮意难别,凭借赤心霍红尘。偏识他胆似剑,心似刃,单手冰清呆若鸡,爱憎分明宿命尽。只羡鸳鸯不羡仙,何来闺声怨?梨花有意落,休笑水无情、东流逝。
不慕虚华兼宏愿,看望鹤唳与云闲,辗转反侧青衣皱,一束霜鬓一场梦。真切眸睹,灵犀汪目,滴娇垂怜似荼似火,由来梦已空。己欲平凡,初开情窦别雄雌,谁与谁祸福相依?花闭放竹林溪畔,寂寞扎眼泪涟涟;缘起落天妒红颜,黄花迷尘寒雪碾。”(名《千叶菊落》)
……
细雨若棉,晚风轻轻地吹拂。当万物生灵都寂灭后,是否还能够感觉到分离的时空因子?
在那时光苍白的回忆里,时间不断地轮转,空间裂缝不断纠集、分裂、晃动……
天上的明月忽暗忽明,小草依依,风沙渐起。
幽蓝深谷,葱郁竹林,黄菊艳冢。
璃焕的记忆一次次的被潮洪般的岁月熏陶,眼旁的泪似一粒粒朱红的珍珠,刻磨着永世爱伊的木碑。
琥珀色的月光挥洒在蓊蓊郁郁的竹林中,青青的竹叶上长出斑驳的桔黄的弧痕,仿佛千百年依依不断的泪滴打磨形成的不灭的痕迹。
偶尔翠鸟扑翅,偶尔蝉鸣蛐吟,更令人事困扰﹑心烦忧。
竹林里,一座孤零零的坟冢后面菊花盛开了又凋落,年复一年。浓密的花瓣被风一片片吹起后接着纷乱地散落,仿佛涅白的蒲公英寂寞地舞荡在幽闭深蓝的苍穹。
繁星点缀,秋花乱眼,寒露湿鞋……
“我努力的想要微笑,
却在看到你冢前雏菊花败的时候,
眼泪措不及防的落下。
你所有的一切,
清晰的刻在我的心底,
而我面目全非的守着所有……”
朦胧的青山,朦胧的身影,朦胧的声音。
“我,到底是谁?”
……
若干年后,一座雪山深处,一个忘记了所有记忆的精灵周身凝结了一层清冷的霜凌。
时光逆流的潮洪中,似飞絮般飘来一段洪亮而缥缈晃荡的声音:
请你耐心等待,
焰阳已经绽开,
命运的齿轮开始逆转;
双星终将陨落,
荟萃成精灵的传说……
寸阴若岁,谁与我歌兮?物是人非,何处似我归?比目相知,蹉跎斗青春。往事如烟,曲终人尽散。
本书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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