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三次站在这间屋子门口。孔东芩低着头,很守规矩地立在原地。不一会儿,郑云桑推门出来,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孔东芩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进去吧。”他的声音很柔,很轻。“记得小心行事。”
为何他的态度突然转变了那么多?孔东芩进门时瞟了他一眼,但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管不了那么多,现在她要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上!一进到屋内,她就开始扭着腰肢走路,想要显得娇媚柔弱些,然而雍王的目光始终落在书本上,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比之前来的那次,今日屋内光线很明亮,窗户也都打开了。此刻看来,这间屋子宽敞肃穆如宫殿一般,使人不由心生敬畏。
“妾身参见王爷。”孔东芩乖巧地行礼道:“不知王爷身体可痊愈了?”
雍王放下手里的书,将视线转移到她身上。他看着她,好像又没有在看她。那视线仿佛从自己身上穿透了过去,一直往远处延伸。
孔东芩一动不动地跪了许久,身心都备受煎熬,即便如此她也依旧保持端庄。做做样子而已,她还是很擅长的,比如之前参加皇后的酒宴时,她心中虽慌乱,可从未失仪。然后她又想起那日中秋宴会上,当皇上点名赐婚时,她不也一下子就调整好了姿态?
果真是天赋啊。
“你觉得你低着头,本王就看不到你在挤眉弄眼了吗?”雍王终于开口道。
“!......”还,还是要端庄。
“起来吧。”
“多谢王爷。”啊!紧绷着的腿和腰得到了解放。在站起来的瞬间,孔东芩觉得自己快活得像匹老马似的。
雍王拿起书来接着看,同时也问:“那日你说无论用什么方法,你的法子都更好。如今想来,本王颇感兴趣,想见识见识你心中所想是否对得起此等狂言。”
“回王爷,妾身当日所为实在无礼,望王爷饶恕,不过对于张豪……”
“薛豪。”雍王有些不满地瞟了她一眼。
“对!薛豪……对于薛豪这个人,妾身认为从旁侧击更有用。”孔东芩笑眯眯地说:“商贾之家,即便富甲一方,以财汇聚了人脉,但总不可能越过一个‘官’字,若朝廷想要压制简直易如反掌。但官商相辅,虽非休戚与共,但损一方对另一方也并无好处,王爷看重的是这层关系,所以才会为其所恼。”
“爱妃真是善解人心。”他的唇边闪过一丝笑意。
爱妃?!孔东芩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若说世间有什么能和鳄鱼的的眼泪旗鼓相当,那必定是杀人犯的微笑了。
“你要如何从旁敲击?”
“这,这暂且还不好说,妾身目前对此人的情况还不够了解,若王爷肯恩准几日容我去探查一番......”
“不必浪费时间,有关薛豪的情报本王此处都有。”
话音刚落,郑云桑就抱来了一堆半人高的书卷,“咚呛”一下放在了她跟前。
“这些资料你可随意翻阅,若有什么问题,直接开口问便是。”雍王说着,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一下。
孔东芩看着那堆资料,咽了咽口水。“多谢王爷,但小女说的探查并非是查阅这些纸上的情报,而是实实在在地去身临其境一番。”
“你想要出府?”
“对...”
雍王合上了书。“告诉本王,你究竟要如何探查?是从薛家那上百间的商铺查起,还是每日络绎不绝拜访薛宅的门客?又或者,你想从朝廷入手?”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孔东芩赶紧跪倒在地。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她很清楚,但还是害怕。就像人走在悬崖边会不由自主地往下看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很难。
“王爷息怒,小女不敢僭越,也不敢欺骗您!”她的声音已有几分颤抖。
“若薛家在官商两场中有漏洞可寻,王爷自然就用不着在这里听我说话了。面对这样一个表面狂妄,底下做事却极为细致的人,王爷就算刚柔并济也不易对付。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小女所指的探查,并非立足于朝廷与商家,而是从后宅入手。”
雍王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若你所言只是个噱头,那便赶紧滚吧!”
孔东芩伏在地上,坚持道:“妾身觉得,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便是从与他亲近的人入手。官场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从此处入手,容易走漏风声不说,还可能得罪很多人。至于商场,人人被利益所驱,话语更不可信。如此看来,最合适的人,莫过于薛豪每日都见面的妻女了。”
“你觉得薛豪的妻室会任凭你探查吗?”
这么说来他已经试过这个方法了?或许是买通薛府里的下人,又或者是直接塞新人进去,只是无论哪种,暂且都没有成效。孔东芩脑子转得飞快,想起胜雪之前曾和自己说过,薛豪府里只有只有一位正妻,没有妾室,她心中顿时亮堂了几分。
“夫妻一心,这话本是没错,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就算是恩爱至极,知根知底的夫妇也会有分歧之处。矛盾乃人之常情嘛。”
屋内安静了片刻,只见雍王再次打开了书来看。
“你要如何与薛豪的家眷接触?”
孔东芩眼睛一亮,连忙说:“王爷若肯让我在府中置办个宴会……”
“你不是这里的主人。”雍王语气平淡地打断了她。他不是在警告自己,反而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果然,在这府里她这王妃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既然如此,那便请王爷依照之前的提议,准妾身出府吧!”
“不妥。”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孔东芩忍不住从地上蹿了起来。“王爷既然想要我寻得解决之道,我便要身体力行地去做!众人皆知,不打无准备的战!”
雍王瞥了她一眼。
“妾身绝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届时变装出行,不会透露半点和雍王府的关系。若王爷不信,便让郑大人陪小女一同出行吧!”
突然被点名,郑云桑不由瞪大了眼。“爷,不如还是按之前的计划...”
“王爷!妾身说过,无论您用什么方法,我的办法肯定都更好!”
僵持间,一只信鸽“呼啦呼啦”地飞入屋内,然后落到了书桌上。在二人的注目下,雍王取出信条阅读,只见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你有十天时间,三次出府的机会。”
孔东芩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王爷!那是不是等事情办成了,我就可以回家一趟?……”
她话还没问完,就被请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