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车打算启程之时,前方突然来了一大波人。
“宁兄啊!可悲可叹啊……没想到你竟然会私吞百姓的救命钱啊!啧啧……”孙西丰摇头晃脑地走上囚车,与宁致远直视。
宁致远不屑看他,把头扭向一边。
“唉,宁致远……你到现在还那么傲!你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哈哈哈哈……一路好走!你最后还不是败给了我……”最后一句话,孙西丰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低头冲着那长官说道:“你们几个,路上一定要好好‘照顾’宁大人,他年龄大了……”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长官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是一阵为难:这个宁大人,还真是难办……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让他好好“照顾”他了,可奈何……这些人的“照顾”的意思不一样啊!到底该怎么照顾呢?
孙西丰得意洋洋地下了囚车,大手一挥,“好了,送宁大人启程吧!”
队伍又开始了缓慢的移动,同时也是漫长的凌辱。
宁语早已被头上滴落的蛋清糊住了眼,脚步也被沉重的脚镣拖的越发难行。
队伍马上就要到凝语阁了,宁语抬头望着凝语阁的琉璃瓦,心里一股失落涌了上来,她以为他……至少会来送一下的,她这次出城逃走不一定成功,就算事成,她也再不能回京城了,也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彭!啪!”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这一响,把押送的官兵们都吓了一跳。
“防卫!注意四周!”为首的官兵拔下腰间的配剑,对后面的士兵喊到。
人群中传来了这炮声的答案,“唉!你们看,那凝语阁前面!有人在放鞭炮。”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人不应该在这出手啊?
还不等宁语踮起脚看看,身后街尾又传来了一阵喧哗。
黑压压的人群缝隙中顿时塞满了红色,一阵唢呐声由远及近,节奏十分欢快……等第一抹红色完整的出现在宁语眼前时,那人身后的红色便无了阻碍,鱼贯而入。
那为首的人竟是林尧!
“宁老爷,本王代当朝晋王殿下向令媛宁语求亲!”
!!!这一句话就像一个深水炸弹,在场的百姓瞬间就炸了,谈论的声音竟盖过了那唢呐声。
宁语的脑子里更是混乱,愣在原地半天都没缓过来,直到她们面前堆满了大红漆木的箱子。
林尧从一旁接过一个用红绫绑住翅膀的大雁,“宁老爷,这是寄托情思,一定终身的大雁礼,至于后面的问命、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之礼……由于现在的情况……就今日,一并办了!”
宁致远困在囚车上,看着眼前的祁王久久未说话。
林尧皱了皱眉,向他挤了挤眼。
答应啊,快答应啊……
“好,草民代女儿答应了,多谢晋王殿下不弃。”
林尧安心地笑了,“能娶到宁小姐这样温婉贤淑,翩若惊鸿的绰约仙子,也是皇兄的福分!”他冷眼看向周围说闲话的人。
转眼又挂上那笑容,拍了拍手,“来人!“
话落,一群丫鬟瞬间围到了宁语周围,可看着宁语脚上和手上的镣铐又不知如何是好,为难地看着林穹。
林穹看向那为首的官兵,“还不解锁!”
那人不知所措地看向孙西丰,“尚书大人,这……”
孙西丰走到了林尧面前,行了个大礼,“殿下,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哪里的不合规矩,就算宁小姐现在是罪臣之女,娶不娶在于我皇兄,与律法何干?”
“臣……臣是为晋王殿下的名声着想啊!”
“本王的事,不需要你操心!皇家之事岂容你妄议!”话音从人群中传出。
人群也好奇地往后望着,只后便自动让出来一条道来。
济济人海,一骑赤驹踏花而来,林续一身麒麟金纹暗红喜服,头束赤金祥云点玉发冠,昂首跨于那马上,墨眉飞鬓,目光如炬,气宇轩昂。
“……”
“孙大人还有何意见?”
“不敢……快快给宁小姐松绑!”
林续转头看向宁语,那眼角微挑的桃花眼里满是心疼,这些天他为她日日担心,心神不宁,“借用凝语阁雅间一用!”
可宁语却低着头不愿看他,仿佛一脸的不情愿。
那些丫头等铁镣一松开,就立马围了上去,捧着首饰盒,簇拥着宁语进了凝语阁。
“孙大人,可否行个方便,等本王的王妃梳妆完成之后再押送宁大人一行出城呢?”
孙西丰咬牙切齿地低头回复道:“两位王爷都在此,微臣岂敢不从。”
“那就好……吹起来!发喜糖!”林尧大手一扬,早在四周候着的红衣少年立马拿起脚边的大红袋,从中抓起一大把福袋,洒向四方。
一时间,街上热闹不必,原本看热闹扔菜叶的百姓们瞬间见风转舵,强迫了脑袋想抢王爷的喜袋子,要知道,这王爷的喜袋子里可不只有喜糖,还有一吊钱呢!
“这王爷真大方啊!我们真是好福气,在这附近,那些在街尾的倒霉鬼……哼!估计一个子儿都抢不到!”
“谁说的!我刚才就是从街尾来的,那晋王的依仗都摆到街尾了!两队人分别为王爷开着道,来路的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红袋子呢!”
“这宁小姐真是好有福气啊!家刚刚被抄,就得到晋王如此大场面的迎娶。”
“这晋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喜欢人家呢,说不定是受了那个贪官的嘱托,用此救她一命而已……切!要不然这个宁小姐就得去充妓了,对于一个女人而言,那还不如去死呢!”
“切!要是只是为了救命,人家晋王为何会如此重视,搞那么隆重!”一个妇人不忿地说到。
身旁的一个少女也不满了,撅着嘴说道:“哼!要我说,这宁家小姐就是占了大便宜,我的晋王殿下虽说不及崔郎美艳,但在皇室里那可是一等一的美男啊!风神俊朗,比起崔郎不知要阳刚多少呢!”
“人家晋王什么时候就是你的了啊?再说了人家宁大小姐也不错啊!毕竟是丞……前丞相和那王家羲禾小姐所生,皮肤滑凝胜雪,那双桃花眼更是和其母一模一样,一回京城就立马冲居京城四美之首了,更是被称为谧语仙子呢!”
宁语要是知道京城里的人这样评价她,她一定会觉得受宠若惊的,因为上世也是这一张脸,所以她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外貌,当然,唯一产生感觉的还是在第一次见到那个任皎儿的时候……
就在大家谈论抢钱之时,宁语正在凝语阁上任凭摆布,穿上五凤双绣并蒂莲的五尺曳地叠群喜服,带上点翠金凤朝凰的凤冠,额间一抹茉莉花蕊的血红花钿灿然绽放,弃舞和离歌,两人一人执一芙鱼点翠耳坠,轻轻地为她戴上。
可铜镜中的宁语却丝毫没有新婚的喜悦或是娇羞。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如此惆怅?”弃舞察觉到了宁语的低气压。
“没事……”
离歌插嘴说道:“小姐,你可千万别认为这是王爷糊弄你呢,这喜服、首饰,没有一样不是王爷亲自挑选的,虽说这是绣娘的成衣,但那也是因为时间仓促啊!王爷还为此寻了十几个绣娘一起赶工,用金线把原本的花纹又勾勒了一次,裙摆上更是珠玉满缀,灿若繁星啊!”
“离歌!”弃舞捅了离歌一下。
宁语没有说话。
“小姐,可以了,我们下去吧。”弃舞递来了一把薄如蝉翼的月圆大团扇。
宁语接过团扇,遮挡在面前,她走到了窗前,看着那个自己曾经日夜思念的人,今日甚是俊朗呢……自己明明知道他这是权宜之计,可……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愿意陪他闹这一次呢?明明城门近在眼前,明明韵儿她们还在等着自己。
“小姐?”弃舞的声音打破了宁语的沉思。
“嗯。”宁语在两名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下凝语阁的环形台阶。
宁语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中一阵欢呼,好像刚才辱骂宁家人的不是他们一样。
林续的眼里更是像被点燃了整个草原一样,满眼热烈又闪着点点火光,整个人都快从马镫上站来了。
林尧拉了拉林续的衣摆,轻声说道:“你还坐着干嘛!还不下来去迎你的王妃!”
“哦……嗯嗯!”林续这才反应过来,下了马,一双手却不知道放在何处,紧张地搓着腰间的玉环。
而这落在宁语眼里,就是林续不愿下来迎她,还要别人催,唉……
林续握住了宁语执扇的双手,一双眼似乎要把宁语那低头含羞的模样永远刻在眼里。
可宁语才不是因为什么娇羞,她还在为刚才林续的拖拖拉拉而生气,不愿看林续。
林续虚扶宁语的后背,两人一同走到了囚车前。
“岳父,您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语儿!”
“嗯!望晋王殿下一定要保语儿一方栖身之所!”此时的宁致远再也不是那个运筹朝堂的丞相了,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父亲,一个因嫁女而泪流满面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