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神射之箭只被卓一刀用眼神给冻住了,瓦解了全部的箭势,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然而真正的危险在后头,箭雨只是为了让队伍自乱的前奏。
东胡所有人数快速行动合一,月氏所有人数快速行动合一,分别置于和亲队伍两头。
他们同时对着和亲队伍首尾发起了兵刃相接的冲锋。
信侯已经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神情像极了暗夜里的墨云,神色郑重的对第八魔将道:“当此之际,你我应抛弃前隙,合力击敌,你守前,我守后,若一方不敌,另一方必一击即溃,望自珍重,共同御敌。”
第八魔将神色凛然,魔族与东胡、月氏间战事本就不断,他自然不会小觑这些往日的敌手。
凭着气息感应,他隐隐的感觉到昔日的好几位劲敌都混在轻骑之中。
战马嘶鸣,黑色洪流转瞬即至。
来不及过多的安排,第八魔将走出了卓一刀所带来的阴影,朝天嘶吼,重整旗鼓,狂舞起马鞭。
他像一座拔地而起的小山,无论是气势还是气息都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像这种冲杀其实并不在乎人多人少,更在乎的是气势。
数十魔族之人合围成圈,皆视死如归,这样的阵仗就如狼入羊群,战无不胜。
东胡的黑色洪流声势浩大,遇着第八魔将就像遇见江中心的砥柱,硬生生被他分开,没有形成有效的冲击,公主在队伍中心,暂得安全。
月氏一方的洪流遇着的是信侯所率队伍,这些神圣帝国的士兵虽然面对月氏欠缺了些经验,所幸的是神圣帝国的士兵最擅长也是最厉害的便是结战阵。
在常年累月的战争中,魔族之人的强悍个人能力,不断的在告诉神圣帝国的士兵,单从个人能力上压倒他们实在是太过于艰难了。
只有抱团,结人为阵。
只有利用合指为掌,握掌为拳的结阵思想才能与之抗衡。
和亲的部队再次列出当年神圣皇帝于荥阳死战的阵型,所有人的气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连在一起。
月氏的冲锋部队的洪流像遇着人世间最顽固的不倒翁,无论怎么冲撞都没办法让其倒下,更不要说打开一个缺口。
东胡与月氏的轻骑现在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打开一个缺口,给他们的杀手锏一个近距离接触到隐月公主的机会。
他们就有信心让那位人世间最美最红的红颜,变成最快最薄的薄命。
冲杀还在继续。
伤亡的人数在不断增加。
在如何顽固的砥柱,总会有被水流磨蚀的时候。
一方是有心算计,谋划许久,准备妥当,一方是连天赶路,甚为疲惫。
突袭的时间拖的越长,和亲的队伍越是难以坚持。
此消彼长的道理没有人不会明白。
除非这时有外援及时赶到,打破这种不平衡,不然早晚会被东胡与月氏的轻骑给突破的。
加上死亡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
被长枪一挑,或者暗箭击中,生命便嘎然而止,又或者口里吐着血沫,多挣扎几下,残喘着所剩不多的空气,仰望着夜空,无声又无息。
和亲部队的人数在骤减,保卫圈在不断缩小。
那名射出神射之箭经过了短暂的恢复,再度走出。
他的眼神坚毅,那是一双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眼睛才能拥有的眼神。
他的动作算不得太谐调,用秘法强行提升境界的后遗症似乎并没有完全消除。
“用秘法提升境界,强行射出神射之箭,这样的一箭,足足消耗你近二十载寿命。试问你还能射出几箭?”
卓一刀的话像一块削尖的寒冰刺着那位抱有必死之心的死士。
其实这种强行提升境界的秘法的危害远不止这些,如果连续两次强行提升,那就不是一加一等于那么简单,一系列的连锁反应,真元的反噬,都极可能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如果强行三次提升的话,必然殒命当场,绝无任何意外的可能性,这便是所谓的三而竭的道理。
卓一刀的话击中了死士的心。
死士深吸了一口气,家国天下,既然当了死士,哪里还能有选择。
“便是我死了,我还有两位兄弟。”死士如回光返照般,气息变得悠长而深沉。
“所以,我不怕死。”
死士轰然拿出一只金箭,金色是煨的一种毒药的颜色,对准隐月公主拔箭就射,没有任何犹疑。
“咻!”
如此短距离,金箭的箭势没有丝毫浪费,迎着卓一刀的领域,就是寸寸瓦解。
就像冰冻三尺的河流气温回暖,河上的冰层层层破裂被瓦解掉。
卓一刀的领域最后被神射之箭给破开了。
不过神射之箭同样也飞到了尽头,无法继续前进。
“这下,总没有地方可以躲了吧!”
死士眼睛里燃烧着疯狂之火,他口吐鲜血,燃烧神魂,拔出第三只金箭。
他知道连续三箭后的结果,必死无疑。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全部浊气,拼命前行。
余生,尽在此箭中。
“咻!”
一道黄金光芒闪烁,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力,划亮了夜空。
此箭,可谓尽藏死士余生。
璀璨而炫目。
第八魔将停下了手上马鞭,带着一丝震撼,看着那一箭闪烁的光芒。
就像消逝的烟火之前的极尽燃烧,太刺眼了。
信侯眼睛微微眯起,成为一道细缝,不知脑海里在做何种计算。
宁折早就靠着意剑的支撑走到卓一刀所在领域之中,受其庇护。
然而,他对战事并不如何关心,无论是领域被破,还是金箭之威,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站立的姿态,不能倒。
卓一刀终于握住了拙刀,但他感觉到了一股气息临近,转瞬降临。
他又放下了拙刀。
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神秘至极的魔帅以一种奇诡方式降临,他眼神戏谑。
“我以为你死了!”
风雪加身,一身黑袍的魔帅凭空出现在那只金箭的轨迹前端。
魔帅没有任何言语,就像黑夜里的一抹黑,只有深邃。
魔帅伸手,袖袍对着金箭轻轻一卷,一拂。
袖袍里面一片漆黑,仿佛有一道黑色漩涡,可吸纳万物,便是神射之箭也能够吸纳。
没想到那只尽藏死士余生的金箭尽被如此轻易了化解了。
“袖里乾坤!”
第八魔将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魔帅,也认出了袖里乾坤这一招。
这招实在是太有名,那还是在很久以前,第一魔将想要挑战魔帅的威严,顺便要取代他的位置,彼此相约比斗。
说实话,整个比斗过程第一魔将输的很惨烈,但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强大,他最强大的乃是他最后发出的惊天一击,这招着实恐怖异常,连那位观战的魔王都微微侧目。
那日的情形与刚刚的情形完全相同,魔帅只是伸手,袖袍对着第一魔将轻轻一卷,一拂。
所有手段,所有招式,都瞬间归于无。
“人都会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声音透过黑袍传出,让人听不真切,但任谁都知道这是魔帅的声音。
因为举世再也没有人敢发出这样的声音,哪怕这种声音听上去真的很难听。
“如果你早些死,我就不必在听到这么难听的声音。”卓一刀对魔帅姗姗来迟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他还特意加上一句:“你的声音真的很难听,很难听。”
空气就这样突然的安静下来了。
比之先前的施展袖里乾坤还要来得突然。
风雪似乎都停下来,魔帅的黑袍无风自动。
在场所有魔族将士都懵了,便是那位第八魔将也冷汗直流。
“你是第一个敢说这话的,你的胆子也真的很大。”魔帅的声音一如先前,听不出过多的情感。
“我的胆子素来小的很,不然也不会亲身赶来。我现在想知道,到底是你在犹疑,还是你们那位魔王犹疑?”卓刀看着远处风雪中成群的魔族精锐,神情微讽道。
“也是,对于他而言,几乎所有精锐尽出,现在所谓的王庭怕是一座空城,如果这个时候,神圣帝国的神将传奇们突袭王庭,那么真可一锅端。”
“很遗憾的告诉你,魔王并没有老,东胡王的头颅已经被割下了,月氏的城池也被一屠而尽。你带来的消息,被他利用到了极致。”
“那么可以断定,他确认了我的身份。”
“是的,”魔帅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