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慕纸鸢在抱怨时,忽然不远处的林子里出现了窸窣的脚步声,继而透过火光,李逐仙出现了。他透出些许的惆怅。慕纸鸢不禁有些气恼,喝问道:“李逐仙,你去了哪里,我还以为你被山中的妖怪请去当压寨夫人了。”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李逐仙出奇没有想在言语上占上风,他默默无语,静静地在慕纸鸢旁边蹲下,用一根小木条把弄着跳跃的火苗。慕纸鸢心里大是奇怪,趁着火光她仔细端详了李逐仙一番,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更加平静了些。
她一头雾水,眼里疑惑地望了望另一旁的慕青鸾,慕青鸾忸怩一笑,似乎在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忽然林子里又出现了轻微的声音,慕纸鸢道:“是脚步声,应该是苟苍回来了,正好问清楚他个来龙去脉。”
她又故意感叹一声:“可惜身边蹲着个死人。”
在月光下,眼前的景致有了些变化,越发模糊了。往上瞧去,月亮也有了些不同,更加朦胧了。桦树林子里不合时宜地起了一股股尘雾,起先以为是山间流淌着的风,但慢慢不对了,桦树叶纷纷往下拉扯,好似下方吊了什么东西。
那几匹高头大马不安分的嘶鸣着,开始乱动起来。林子里轻微的响声却没有消失,由开始的一片片似的重量变成了一叠叠,又开始变成一团团的声音。
“那不是苟苍。”慕纸鸢有些惊恐,她摇了摇旁边的李逐仙,李逐仙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正密切注视着林中的情况。围在火堆旁的侍卫太监们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他们的身子抖了起来,自发地挨在了一起。
“这雾气不对。”李逐仙说着,雾气趁得林子有些诡异。
“这火光不对。”火光转向一种幽暗。
忽然一声凄厉的嘶鸣,一匹马的头部被整齐地割下,倾泻的血水似被引导一般涌入地下不见了。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那是一个太监的,他旁边栓着的那匹马身体整个分离,其中一条腿砸到了他的头上,他晕了过去。
慕纸鸢害怕了。“莫不是有鬼?”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她自小就对鬼神妖怪有一种畏惧感,她的手挽着李逐仙更紧了,但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妹妹慕青鸾,她能感受到她妹妹骨子里的恐惧。
她安慰着慕青鸾:“青鸾,不要怕,有我呢。”
她问李逐仙,“那是人是鬼,你赶快将它给我除了。”
又有一匹马难逃厄运,栓在桦树上的绳索被搅断了,它的尸体摔在一处火堆上,没有血。“啊啊啊啊啊...”几声恐惧的发泄,有几个太监死死抱着脑袋往火堆里就钻,过分的恐惧使他们忘记了火堆的危险。
李逐仙飞身过去,将他们拉出火堆,他将那几个太监放在地上躺好。然后长身而起,对着那几处突然炸起的声音吼道:“我是武当山的道士李逐仙,阁下若不想落得个形销影失的下场速速退散。”
又一匹马炸飞而起,那是一种试探。
李逐仙从火堆中捡了一根桦树枝就在空中画起符来:“鉴道教三清神化,借真武大帝威灵。引日月山川恩泽,降云中紫雷。天灵灵,地灵灵,诸神赋予我神威,斥诸邪退避。”他话音未落,上空中雷声隐隐,林子里突然炸起一道雷鸣。
恐怖的气氛慢慢消退了,那几匹马渐渐安静下来,李逐仙松了口气,颓然坐在地上。慕纸鸢带着慕青鸾飞了过来,扯起李逐仙说道:“好啊,好啊。没想到你还有斩妖除魔,降服恶鬼的本事。有这本事你为何不早点显露出来,害我们平白无故损失了几匹良马,又担惊受怕的。”她抱怨着。
李逐仙摇了摇头,脸上表情有些苦闷。忽然,他神色一动,叹息道:“这么快就看破了吗,好聪明的妖孽。”他振作精神,对着妖孽吼道:“大胆妖孽,贫道念上苍有好生之德,估且放你归去,你莫要不识好歹。贫道威严一作,必叫你魂飞魄散。”
正说话之际,只见一颗桦树摇动,一片片桦树叶洒将下来。桦树齐根而断,迎头便将一匹高头大马砸个粉碎。慕纸鸢明白过来了,害怕道:“逐仙,原来你只是故作声势,吓唬小孩罢了。”
李逐仙示意慕纸鸢不要说话,林子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慕纸鸢惊喜道:“必定是苟苍回来了”,她又发愁道了,“可是苟苍也不懂捉妖拿鬼的本事啊。”只见眼前一花,桦树林里飞出一个着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踏过一颗矮树,欺身而至大火堆旁的一颗粗壮桦树,那里同样拴着一匹马。
这个年轻道士伸手往上空一指,下面的人便能隐约看见一团类似山豹体型的影子。慕纸鸢叫道:“原来是一头山豹成了精,竟祸害起本公主的马来了。”那只山豹似乎很愤怒,掉头一转又往山里边投去,原来那里还里的桦树还栓了一匹马,一个侍卫正紧紧握住缰绳,神态极为惊恐。
“妖孽,贪得无厌必受其祸。”年轻道士一声怒吼,只一瞬便赶到山豹眼前。他手中的桃木剑死死顶住山豹的前额。山豹又惊又怒又惧,嘴里的声音竟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如此几番,山豹偷袭皆是无果。
它狂吼一声,就欲往地里一钻。年轻道士早已明知其意,他将桃木剑悬于身前,手中结印念咒:“九天神雷,从九天起,从人间落。天上诸神,予我神力。三清道祖,光我道统。”咒一落,他手持桃木剑往天一指,天地间便垂起一条深蓝色的细线。
“天地一线,诛邪。”年轻道士一声大吼,从天地一线中生出一股粗如手臂的紫雷。桃木剑一指,便朝山豹投去。山豹惊叫一声,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不过这时已如军队过境般雄壮。
砰,紫雷炸响,火花好似千万条银蛇争相逃窜,林子里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桦树叶的声音。年轻道士常舒了一口气。林子里响起了劫后余生的人儿欢喜的叫声:“哦,得救了,得救了。”
慕纸鸢拍拍胸口,说道:“得救了,吓死我了,”她扯着嗓子喊道,“那位道士,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我们还有着大苦头吃呢。”年轻道士抱剑还礼,谦逊道:“斩妖除魔实乃贫道本分,谈不上谢谢。”
“不嫌弃我等的话,可以过来一叙?”李逐仙相邀道。
“区区贫道,怎敢自高一等。”于是这几人围坐在大火堆旁,那些太监侍卫们虽然不敢逾矩,老实地围在自己的火堆旁,但身子却不自觉往大火堆挪动,都想沾沾这位活神仙的光彩。
“今时今事,感谢阁下出手相助。”李逐仙抱拳道。
“不敢当。”年轻道士回礼。
“阁下是道教中人吗?但天下道士皆出于武当。请恕我眼拙,实在不知阁下出自武当山哪个道士门下。”
“贫道虽是道教中人,但尚未在武当山籍录。”
“哦,那么阁下也是武当山的人了,但不知师承何人。”慕纸鸢惊喜道。李逐仙瞪了她一眼,似在责怪她。
“贫道师傅季柳,但不知详细。”
“哦?阁下既然是季柳师叔的弟子,那我倒要称你一句师弟了。”李逐仙异常惊喜,语气也热了几分。
“不知你是?”年轻道士问道。
“我叫李逐仙,我师父是李长太,是季柳师叔的四师兄。”李逐仙热情解释道。
“原来如此,依稀记得师傅提过。师兄在上,请受师弟一拜。”年轻道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逐仙,恭喜你了,又多了一个小跟班。”慕纸鸢打趣道。
“还不知师弟名姓。”李逐仙又问道。
“只有俗名殷墨,暂没有道号。”
“殷师弟道法高深,我想季柳师叔最是得意了。若是让我那些师傅师伯知道,他们肯定乐坏了。但不知季柳师叔现在何处,我们都很挂念他啊,尤其是他的那些师兄们。”李逐仙问出了他最挂念的问题。
“对啊,我也很想知道季柳师叔的事情。”慕纸鸢插嘴道,神情很是兴奋。
“师傅四处漂泊,我也只是两年前见过他一面,在蜀桃的惊蛟湖边。现在却不知在何处了。”
“我看你的道法高深,比你的逐仙师兄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尤其是那个天地一线,我都被吓到了。这些都是季柳师叔教你的吗?”慕纸鸢问道。
“师傅只教了我除妖伏魔的本事,所以对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我比师兄要在行一些。但于人打斗而言,又是我的弱项了。”殷墨羞赧一笑。
“那殷师弟,你对山中鬼怪这一类事情怎么看。”慕纸鸢继续好奇地问着。
“山中鬼怪与人无异,同生于天地造化。但相较于人而言,这类东西的数量却有些稀少了。你们能在这里遇到这个,是很稀罕的事情。不过下次可得注意了,尽量不要在山川河泽中晚宿。”
“殷师弟,今日多亏遇见了你。”慕纸鸢心有余悸的说道。
“无需言谢。这除魔卫道是我的本分罢了。师傅重点教我道法,而对于武道修为却教的不多,他的目的正在于此。”
“殷师弟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李逐仙问道。
“我想先回武当。去见见山上的师伯师兄弟们。”
“嗯,师伯们会很开心的,”李逐仙说道,“特别是那个言仲溪。”
当晚,殷墨便和李逐仙他们住了下来,清晨时分自己又悄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