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梦马最终都没有打电话给樊栀。
他不敢。
他怕亲耳听到樊栀承认事实。
他抹干净眼泪，想要平静地走回教室，可是当他坐回到座位上，他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流了。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痛苦？喜欢的心情应该是美好的啊。
可他现在却觉得自己仿佛难受得快要死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缘无故地就喜欢上了樊栀，可不是的。
他喜欢了她整整三年。
高一开学那天，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对她有好感。
之后做了同班同学，他又渐渐被她直爽，活泼，勇敢的性格所吸引。
他对她的喜欢一开始只是小溪里的水，缓缓地在他身体里流淌，他享受这种默默地欣赏关注一个人的感觉。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要表白，他打心底里觉得樊栀不会喜欢他这种没有任何个性的书呆子。
只是后来那些小溪里的水汇聚成了海，在他的身体里翻涌奔腾。
或许是在紧张的高考复习中，离别的伤感氛围也越来越浓，所以他一直压抑着的情感被逼得爆发了。
眼看着樊栀高调地追求薛风，并且越挫越勇，他也变得勇敢起来。
他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不敢说的话，即便遭到了拒绝，即便他爸爸严厉地批评教育了他，他还是没有退缩。
他一路往前，哪怕樊栀的拒绝伤害了他，他还是想要继续追求她。
但现在，挡在他面前的不是樊栀，却是他爸亲自编织出来的伦理之网。
就算他不惧伦常，可是樊栀不可以。他想要她好，自然不想看到她遭受各种白眼和非议。
所以，他和樊栀这辈子是不可能的了。
一想到这是他没有办法改变的结局，他的眼泪就不停地流。
一旁的同学看到罗梦马那伤心欲绝的模样，还以为是他爸罗清文又拿各种破事做理由教训批评他，便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非议罗清文是一位蛮不讲理的野蛮父亲。
罗清文上课时，当然也留意到了罗梦马异常低落的状态，但他没办法，只有他狠下心，罗梦马才能彻底放下阮宁栀，甚至化悲愤为力量，一举拿下全国最好的师范大学。
下了课，罗清文等着和罗梦马回家。
罗梦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坐在罗清文的车后座上，路上的树在不停地倒退，远去。
夕阳挂在天边，太阳的余晖把他们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罗清文默默骑着自行车，直到遇到路口的红灯，他停下自行车，才忍不住问道，“梦马，你恨爸爸吗？”
罗梦马这时才抬起头，他看了一眼面前的红灯，心里忽然觉得，其实他爸就是追求樊栀路上的交通灯。
只要他爸亮起红灯，他就不得不停下。
可是他能投诉吗，能抗议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他苦笑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不恨。我妈都死了十年了，你也是时候该找个伴了。只是我还小的时候，让你再娶老婆，你要是那时候就娶了老婆的话，该多好。”
罗清文没说话，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一直单身下去。反正他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多一个人在他身旁对他指指点点，他反而会不习惯。
也幸好，他和张惠美的这场婚姻只是一场戏，等高考结束，他又可以回到单身的状态中。
——
张惠美今天的工作量有点大，所以晚了半个小时才下班。
罗清文约了她去他家吃饭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本想着早点下班去，没想到结果还迟到了。
等她打车去到罗清文家楼下的时候，罗清文站在高大的梧桐树下，背着手，隔着几米的距离看着她微笑。
他穿着平整的白衬衫，笔直的黑色西裤，脸上架着近视眼镜，整个人都显得相当儒雅。
看到罗清文早早站在楼下等着她来的画面，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实在是太久，没有人像他这样重视她了。
她未能按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他便下楼来等她。即便她心里清楚这是假的，但不妨碍她感动。
她整理好情绪，这才走近罗清文。
她语气淡淡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认真，亲自下来接我，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张惠美穿着正式的套装，脚穿着高跟鞋，脸上画着精致自然的妆，虽已四十岁，但她看起来依旧漂亮富有魅力。
罗清文很满意张惠美的装扮。她越漂亮，就越能证明他喜欢她的“事实”。
他微微笑了一下，淡声道，“你是我表面上的新婚妻子，我应该下楼来接你。菜我已经做好了，希望合你胃口。”
罗清文领着张惠美进了屋。
他虽然只是一名高中教师，但父母都是商人，在相继离世后，给他们几兄弟姐妹留下了不少的遗产，所以他自小家境殷实，从没挨过苦。
他住的房子是位于八楼的大平层，里面的装修偏日系风格，家具全是实木的，屋内格局严谨，所有摆设都体现着房子主人一丝不苟的性格。
餐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
鸡汤，清蒸鲈鱼，豉汁蒸排骨，清炒油麦菜，芹菜百合炒腰果。
四道菜光看样子也让人觉得很有食欲，张惠美忍不住问，“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罗清文点点头说，“我妻子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些年来都是我一个人照顾孩子，也就学会了做菜。你先坐着，我去喊我儿子出来。”
罗清文走到罗梦马房间外，他敲门说道，“梦马，出来吃饭。”
不一会，罗梦马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原本他根本不想出来吃这一顿饭，可是想到对方是樊栀的妈妈，他不能让她太没面子，所以还是决定出来吃饭。
罗梦马在学校里见过张惠美，因为她是樊栀的妈妈，所以他还特别留意过她。
只是没想到，如今两人竟是以这样的身份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吃饭。
“这是张阿姨，这是我儿子罗梦马。”罗清文主动介绍他们两人。
罗梦马即便心里难受着，还是礼貌地喊道，“张阿姨，你好。”
张惠美微微笑着，“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