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风偏着头，吐出两个字，“嘴硬。”
樊栀也不知道他说她嘴硬是指她说的前半句话还是后半句话。
薛风开始下毛肚，他一边下，一边看着桌子旁边的菜缓缓说道，“黄喉，鸭肠，鸭血，嫩牛肉，牛肉丸，黄瓜片，莴苣……你对我还真是了解得透彻，点的菜都是我喜欢吃的。”
樊栀，“……”
本以为眼前这位是气质偏酷的小帅哥，却没想到实际上是极度自恋的中二少年。
她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自恋想象，“薛风，我并不了解你，也根本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点的都是我自己爱吃的，如果你恰巧也爱吃，那我很高兴，这顿饭我们会吃得很愉快。
再说了，来吃重庆火锅的，百分之九十都会点这些菜，你不信，自己去每一桌看看。”
薛风扭头看了一圈，没说话。
樊栀当补习老师习惯了，对着身为学生的薛风，她就忍不住和他谈心。
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问薛风，“你想考哪所大学？对未来的人生有什么规划？”
薛风抬眸看了一眼樊栀，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以前的她和他在一起，除了聊刘德华，就只剩下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蛋糕之类的无聊问题。
但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地和他谈论事情。
总觉得，眼前的女孩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变成熟了。是因为她爸妈要离婚，所以她才被逼着长大？
他淡淡道，“我要考的大学，你考不上。至于我的人生规划，里面并没有你。”
樊栀，“……”
他简直就是活脱脱的话题终结者！
她懒得理他，自顾着说道，“其实我觉得我们班同学都挺团结一致的，只要有好的引导，他们肯定都愿意好好努力，为高考拼一回。
我心里有个大致的想法，如将全班同学按成绩来分组，成绩不相上下的两个人分成一组，让他们在组内进行竞争。
每一次考试分数低的那个同学必须要诚心写一篇八百字的赞美文章去赞美分数高的那个同学，而分数高的那位同学也可以借机写一篇八百字的文章去diss分数低的那位同学。”
薛风听得正认真，猛然间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英语单词，他皱着眉问，“你说的diss难道是指批评，comment ？”
樊栀一起口快，说了diss这个词，现在听薛风这样问，她才意识到90年代没有diss的文化。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diss就是指你把对方的缺点，你看不顺眼的地方直接说出来。”
薛风仰头俯视着樊栀，他夹起一块毛肚在空中晃了晃，却笑了，“所以，你记不住comment这个单词，就自创了一个只有你自己才懂的英文单词？”
樊栀懒得和薛风解释diss其实是英文单词 Disrespect (不尊重)或是 Disparage (轻视)的简写，是Hip Hop 中的一个重要的文化组成部分。
毕竟现在Hip Hop文化仍未在内陆兴起。
她问，“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可行吗？我觉得挺可以的。理由一，两个成绩相近的同学为一小组，互相超越对方的目标比较容易达成，目标离得近，他们的动力自然也会多。
理由二，互相鼓励或批评对方的做法能让同学更清楚自身的优缺点，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动力。少年都不缺好胜心，这一次被对方批评过的同学当然会想要在下一次考试中胜出，然后再diss对方。
比起空泛地喊口号让同学努力，为考大学那么渺茫的目标而发奋，我觉得我所提议的方法能更容易激起他们的斗志。薛风，你觉得呢？”
以前在补习社，她就用过这种办法，所以她带过的补习生最后大部分都考上了理想中的大学。
薛风脸上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望着樊栀，看到她满脸期待，水盈漆黑的眼眸闪着自信的光亮，他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再度涌起。
总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已经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阮宁栀了。
如果她一开始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他，追求他的话，或许他就不会这么的抗拒她，反感她。
他喝了一口冰水，润了润被辣得有些麻的舌头，这才开始回答樊栀的问题，“你的想法是挺好的，但不可行，也没必要。”
樊栀拧着眉问，“理由呢？”
薛风依旧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说，“班上绝大部分的同学知识基础都普遍较差，记忆力，理解能力以及逻辑思维也都比较弱，即便他们愿意努力去学，成绩也不会有很大的提高。
更别说，现在离高考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当中的很大部分人需要把总成绩提高两百多分才能上录取分数线最低的自费院校，这根本不可能。所以显然你的提议不可行。
其次，很多同学的家庭环境并不好，他们的父母也一早为他们想好了高中毕业后的安排，就是进工厂打工。对他们而言，反正考大学无望了，早点进厂打工是最好的安排。
可能你爸是厂长，你会觉得进厂做一名工人没什么了不起，但对他们而言，能进厂做一名工人是一种荣耀。所以比起努力学习考大学，他们或许会更期待毕业后进工厂打工。因此，你的想法没必要。”
樊栀的一腔热血此刻全被薛风的话给浇灭了。
但她不得不承认，薛风说得有道理。
是她忽略了这个时代背景，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考大学是唯一的出路。家境不好的人会打心底里觉得比起不切实际地梦想考大学，进厂打工才是最好的选择。
打工几年，能升职，能升工资，还可以存一笔钱。手头上有积蓄，就能做生意。但念大学却还要花家里的钱。目光短浅的家长都会觉得打工更有出息。
别人的想法，她改变不了，但樊耘是一定要考大学的，他那种滑头滑脑，又没有任何上进心的人，除非考大学，毕业后进一家起点本来就高的公司工作，不然他现在随便去哪里工作都不可能再有上升的空间，只会碌碌无为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