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城待了4日，该看的也都看过了，调查队众人打算北上大草原，去马王的领地看看，同时给马王拜个早年。毕竟打交道这么多年了，礼节还是要有的。
马王派来了前来引领许士元一行人的两位向导，双方约在奶庄里碰面。两位向导都有着马妖标志性的魁梧身材和长发，其中一位的头发是卷曲的，名为“拳毛驔”，豹头环眼，肌肉紧实，大冬天还露出健壮的胸肌，拳头足有沙包那么大；另一位向导则是棕黄色的直发，个子很高，双臂修长，名为“刘三皇”。
马王的手下取名，还是遵循了现代汉人的习惯，兼杂古人的词汇。比如刘三皇老哥，“皇”的意思是黄白相间的马，拳毛驔老兄的“驔”，意为小腿长白毛的马（注一）。这些许士元是不知道的，还是阿木图给他们介绍的。
一行人匆匆用过早餐就向着马王的部落前进，交通工具是青城办事处提供的越野车，产自当年北方的红色巨兽，车辆发动机上还有设计师的签名。
马王的领地在青城东北的600公里处，完全是草原的腹地，冬季的草原一片荒凉，几乎看不到自然水源和野生的族群。根据刘三皇的介绍，大部分的野生族群都已经迁徙到有水草的地方了，比如东西两边的某些河谷，山涧，还属于冬季可以活动的区域。现在还在这片草原生活的大概只有天上的草原雕和地洞里的老鼠、兔子了。
苏产的越野车最大的特点就是皮实，军用越野车更是在各种复杂环境下都能如履平地，加上底盘和轮胎上都被赋予了保护魔法，就是在戈壁滩上也能保持坚挺的性能。4辆车组成了一个小车队，拳毛驔的车打头，刘三皇的车断后，许士元现在就坐在拳毛驔的车里。
眼看着一只草原雕的身影消失在青灰的天际，拳毛驔皱了皱眉：“看样子要下雪了，我们开快点，争取今晚能到。”
后排的许士元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换了个坐姿。这才开出不到200公里，车里颠簸地虽然已经很收敛了，但是还是搞得屁股疼。
“驔兄，你们冬季的时候都会聚集在领地里吗？”副驾驶上闲聊了半天的罗老师终于开始问领地里的情况。
“如果是我们族群的，那基本上都会在的。宁夏、天山那边的族群有他们的聚居地，虽然名义上都是飒露紫王的领民，但是来往太麻烦了，不如都在各自的聚居地。”拳毛驔答道，说完还抽了口烟，那个架势妥妥是老烟民。
“那老兄你来青城多久了呢？年年都回去吗？”
“我来青城差不多70年了吧，基本上年年都会回去的。当时的青城还是个土城呢，没多少人。我和一起来的兄弟一起建了个帮会，我们也知道妖怪的身份在人类社会要被打杀的，我们行事也低调，手下也就二三百人。现在的第二大道到复兴大道当时都是我们的地盘。”驾驶位上的老马叼着烟，陷入了怀念。
“我们两个是野生族群里出来的，是紫王接受了我们。我们在紫王的领地内生活了200多年才变成人形，一直想着去红尘中看看，所以70年前去了青城。”已知年龄已经近300岁的老马又吸了口烟，接着讲自己的故事。
“人类社会好呀，只要能吃饱饭就是完美的，这对我们两兄弟根本不是问题。热闹、有生气、不用和别的妖怪为了地盘打打杀杀，也没有风吹日晒雨淋的生活，漂亮的姑娘，聪明的小孩子，安逸的活着。最近20年的生活更是一天一个样子。有了自来水，有了电，物质上我是满足的，然而最重要的是精神呀！那种快乐不是在紫王领地的200年能给我的。”
“精神上？”许士元问。
“是呀，精神上的满足。”老马的眼神很是沧桑。“你才20岁，之前都在上学吧？有家人，有朋友，有同学，有老师，能看书，能去各种娱乐，你当然感觉不到孤寂。但是我们不一样啊，就算加上我们妖怪自己的后代，这近300年来，我们的部落也就添了29个新丁。”
“永远只有那么100多人的部落，就算各个都是大妖怪又如何呢？”老马显得很是落寞，“紫王他是这片草原上最自由的妖怪，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日行4000里，马蹄踩下能把青城最大的立交桥踩塌，风雪不侵，刀枪不入，天下的草原都是他的，除了大海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但是有什么用呢？跑遍天下的草原又能如何呢？吃一口草就回来吗？和自己的子民在草原的领地里衣食无忧地对眼吗？1000年的时光呀！一个智慧生物，天天只能吃喝拉撒睡，和自己的族人说着1000年前的笑话，那不是寂寞地疯掉？所以我们各路妖怪才会想进入人类的社会，无论是为了爱情如白蛇，为了复仇如黑猫，为了权力如白狐，都是为了精神上的追求吧？”老马反问许士元。
许士元一时语塞，根据拳毛驔的理论，这是真真切切的。看着驾驶员健硕的肌肉，沙包大的铁拳，难道他会为了衣食无忧而烦恼？
“但是，无论我们是为了什么进入人类社会，只要被人发现了我们妖怪的身份，无论我们是否拥有身份，无论我们有什么理由，甚至无论我们是否拥有正义，我们都会成为人类的敌人！我们在几千年的历史里是不配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这才是为什么我们要逼迫你们签订黄河协议！”拳毛驔面无表情地从后视镜里看着许士元，但是手里捏着的方向盘吱吱作响，显示了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许士元久久不能言语，他甚至能从各路的古代神话传说中看到妖怪们满目的血泪，但是这是他无力改变的。现在的情况下，如果人类有意对妖怪动手，付出足够的代价一样能够暴力铲平，但是为什么《黄河协定》还是签署了呢？许士元相信根本原因不是妖怪的联合威胁，人类从没接受过任何人的威胁，至少华国没有屈服过。
根本原因是人类的需要，千年了，妖怪是杀不完的，与其永远属地敌对，不如通过和平方式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骏马之王奔行大地联合陆地族群，天空之王飞跃南北统一来自飞鸟的声音，黄河长江的河神带来水系的诉求，近海的龙王，山中的虎王，地下的虫王......所有的族群一起开始向人类宣誓自己的权利。这样的千年的诉求，许士元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之完成，也正是自己一行人为此而来，马王才愿意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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