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不是那位少爷吗？”
在路口蹲了两天的黄毛刚打了个盹，一激灵醒过来就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秦君意。
他转头一看，本想调侃黑发少年几句，却看到对方面色严峻地睨着那个方向，瞬间噤声。
转溜着眼睛，黄毛作势伸了个懒腰。
“我们是不是睡太久错过了什么？怎么这号人物也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你睡太久。”黑发少年一丝不苟地纠正黄毛，顺便斜眸瞥了他一眼，“乔小姐进去好几个小时了。”
“哦？已经回来了。”黄毛装出惊讶的样子，眼底却分明是了然的意味。
“看来出了不少事啊。”黄毛又喃喃轻吟一句。
黑发少年没接话，他只是蹙紧眉头死死盯着秦君意消失的路口。
“不好意思，这个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可能需要先找找位置，请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秦君意按照乔晨曦的陈述拐进正确的巷子，不过面前有三条岔道，光是向下的阶梯就不止一处，他不由有些头疼，便让锁匠先在外面等等。
“没事，先生，你慢慢找吧。”
锁匠也很好说话，他当然好说话，毕竟秦君意给的报酬比他过去两周的收入都要多。
踏进荒凉地带，秦君意不由皱了眉头。
用满目疮痍来形容都不为过，老旧的社区早就已经没有卫生清洁专员，满地的枯叶和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废纸裹挟在一起，被风卷到路边堆积着。
这个地方比预想的要安静，似乎不远处还比较有人迹，但出了范围便一片死寂。
“居然在这种地方吗？”
微微敛眸，秦君意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一边缓步往里走，一边观察着整个萧条的环境。
穿堂风自身后横穿而出，将人推着往前，也将一地的垃圾吹得更加凌乱。
秦君意走到之前乔晨曦碰到黄毛的地方，他下意识站定环视了一圈。
隔壁似乎是开发到一半就停工的楼胚，裸露的水泥柱却看不出究竟被闲置了多久。
本就比较没有色差的水泥楼体反而看起来更像是在建的新楼，但对面的这栋楼，斑驳的墙面就比较诚实地显露出年代。
秦君意对比了一下两边的路口，最后准确地找到地下室的入口。
“咔哒”，将笔记本盖上，乔晨曦虽然看不懂剩下的文件，但还是倔强地都浏览了一遍。
唯一两份中文字样的报告，乔晨曦用手机查了那些生涩的科研名词，但也只是一知半解。
不过她把重要的部分都拍了下来，在查看手机相册的时候，她骤然翻到之前去庄园拯救纪云宸那个夜晚，她在那辆红色车子后车厢拍到的东西。
当时她有选择地给了纪云宸一部分，但关于纪融天的报告却没有给。
乔晨曦那会儿还没有恢复记忆，但看到纪融天这个名字时，她下意识留存了起来。
现在看来，她当时的做法是对的。
将浏览记录用系统指令清除掉，乔晨曦小心翼翼地将笔记本放回原位。
这个技能还是纪融天教给她的，不过那时是因为乔晨曦忘记自己将某份设计稿存在了哪个文件夹，纪融天教她直接用指令找的时候，顺便教了这一手。
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心里五味杂陈，乔晨曦转而查看起相册里留存的那些照片，自然重点是纪融天的资料。
一共拍了五张，乔晨曦几乎一字不落地统统看过去。
在看完的那一刹那，她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人在看到风格相同的文字时，无论是短时间还是跨度比较大的时段，都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前者能更好地判别出这种熟悉的感觉出自哪里。
虽说这是一份中规中矩的人物资料报告，但在某些方面的撰写上，文字的量一多，主笔人的风格还是可见一斑。
乔晨曦以她设计师的敏感，敏锐地觉察出这份报告和她才刚看过的那些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一开始她看不懂的那些词语，这会儿也找到了来源。
可是，那个女人，或者应该说，那帮人怎么会拿着纪融天的个人资料？
如果说，那些人和柯恩的关系也很近，那纪融天在这之中的定位是什么？
思绪倏然变得混乱，乔晨曦不断地否定耸人听闻的猜测，而一边却又从即得的信息中重新推出类似的结论。
乔晨曦似乎此时才深刻地意识到，她所知道的事真的太少了。
又或者应该这么说，她在纪融天的“庇护”下，活得太安逸了一些。
“你到底想做什么？”
喃喃问出一句，乔晨曦只觉胸口沉闷异常。
纪融天的目标如果不止是纪云宸，那还有谁？
嗅到阴谋的气息，乔晨曦冷不丁起了一层浅浅的鸡皮疙瘩。
却在这时，“咚咚咚”，门从外面敲响。
“晨曦！你在里面吧？我把锁匠带来了，马上让你出来！”
秦君意的声音透过密封性良好的铁门传进室内，显得十分沉闷。
乔晨曦先是一怔，而后先将手机收起来，才走到离门近一点的位置向外回应。
“我在！辛苦你了！”
锁匠带着他所有的工具，十八般武艺尽上，在十几分钟后，在无损门锁的情况下，成功将门打开。
秦君意又额外给了锁匠一笔钱，便打发他先离开。
门一打开，秦君意还没进门，乔晨曦却抢先走出。
她知道不做出点解释很奇怪，只是她这个解释也不好随随便便给出。
难道她要说她是被纪融天锁在这里的？理由呢？
原则上不想将秦君意牵扯进他们三人的纠葛当中，乔晨曦讪讪敛容，却是拉着秦君意就往外走。
秦君意倒是什么都没问，其实他也猜得出一些原因。
那天清晨他在酒店碰到纪融天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
尽管他的兄长的表现滴水不漏，秦君意还是有些在意。
毕竟这两个人，不应该在那个时间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地点。
“接下来要去哪儿？”秦君意紧走几步，才与乔晨曦的步伐齐平，他还稍微领先了半个身位，这样可以比乔晨曦更快看清前方的情况。
他的目光一直在乔晨曦紧锁的眉间逡巡，乔晨曦眼底的茫然和坚毅交织在一起，既矛盾却又丝毫不违和。
秦君意不禁有些发懵，他总觉得乔晨曦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咬了咬下唇，乔晨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
她此时不能去找纪融天，也不好找纪云宸，可她又需要见纪云宸。
又或许，她应该先自己冷静一下。
“谢谢你接受我这种奇怪的请求，接下来，我能自己处理。”
说得十分隐晦，乔晨曦就是暂时做不出决定，所以宁愿自己在时间的长河里摆荡，但她不想也让秦君意因此不愉快。
否则，她岂不是成了有事纪云宸，无事秦君意的小人。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表情告诉我这并不是你自己能处理的事情。”秦君意则是轻叹一声，他转身便截住乔晨曦的去路，此时两人刚好已经走到路口。
“我之前说过了吧，不管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
秦君意说着，温柔的眼神里泛起一丝涟漪，“晨曦，你不用跟我客气。工作室已经基本准备好，我现在就等着你来做我的助手，然后开张。所以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明白吗？”
这个逻辑关系绕得乔晨曦有些晕，她的额前跳着尖锐的痛感。
“别再让我老生常谈了，用你们的话，是这么说的吧？如果你暂时哪里都不想去，要不要先去工作室看看？”
提出邀请，秦君意看出乔晨曦内心的纠结，他既然不打算深问，便只能先排解乔晨曦的郁闷，转移她的注意力。
也许是秦君意的语气温柔得让人无法拒绝，又或者是他的这个提议有什么吸引着乔晨曦的地方。
乔晨曦深深看进秦君意眼里，看到自己的表情，苦大仇深得仿佛全世界都与她为敌一般。
不过乔晨曦确实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虽然有点犹豫，还是点了头。
至少，她要先离开这个范围。
“乔小姐的状态不太对劲啊。”
眼睁睁看着乔晨曦上了秦君意的车，黄毛少见地一本正经。
黑发少年则是沉默不语，他的外套袖子很长，几乎可以把整个拳头都缩在里面。
从他看到秦君意开始，他手心里便攥着一块金属牌。
上面有残缺的地方，看起来十分破旧，然而却用一条价值不菲的磁石绳从打孔的两端穿过，制成了一条项链的样子。
“走咯，这个点也观测足够。”黄毛打了个哈欠，仪表盘上还扔着他刚吃过的面包包装袋。
“上头给了新的指令，看来乔小姐这条线有其他人在跟了。”单手操作着手机将消息发出去，黄毛这么说的时候，语气平平，但眼中戏谑的笑意却逐渐消失。
“你好像很不乐意。”黑发少年终于出声，一开始就呛了黄毛一句。
黄毛不可置否耸了耸肩，一边掉转车头，“那可不是，毕竟我们跟了这么久，提供了那么多信息，现在忽然有人横插一脚，任谁都会生气吧？”
“我们没有资格生气。”黑发少年凉凉说道。
黄毛咂舌便不再说话，他在秦君意之后将车子开上主干道，但去的是相反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