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哥，这不是我的意思……再说，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你答应过姐姐的。”
红衣女子的语气瞬间弱了些，但她仍旧固守己见。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答应过的‘照顾’，不是这种照顾。你姐姐如果还在，也不会让你参与这些事情。”纪云宸正颜厉色道。
“我姐姐怎么想的，你真的知道？”
纪云宸一番话，却仿佛戳中了红衣女子的痛处。
她愁肠百结地望着纪云宸，却又同时闪着毫不掩饰的戾色。
难得将纪云宸问住，女子却一点不欣喜，她向前一步，神色和刚才截然不同，开始逼问纪云宸。
“如果你真的知道，你当初就不会把那个女人带回家！宸哥，我姐姐就是被那个女人给害的，你心里是清楚的，你为什么还要包庇她！”
声色俱厉，红衣女子控诉着，眼眶便红了。
但她还是极力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执拗又倔强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楚，然而纪云宸的脸色却当即变了。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几乎是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你姐姐的事，与乔晨曦没有半分关系。”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现在躺在冰冷盒子里的人又不是她，而是我姐姐！”情绪突然失控，红衣女人抱着自己的脑袋，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怖的景象，眼睛瞪大如铜铃，浑身颤抖着蹲了下去。
见状，纪云宸也不好直接扭头走人。
他回神，脚上有些犹豫，但还是走回去。
将红衣女人托抱起，纪云宸把她弄到沙发上。
“如果姐姐没遇到你，绝对不会变成那样！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说这种话？你怎么对得起姐姐在天之灵？你居然还要为了那种女人背弃……”
红衣女人情绪激动地继续说着，神情恍惚。
纪云宸却没有直接打断她，但他面若寒霜，显然红衣女人的话并没有触动他半分。
更甚者，还激怒了纪云宸。
只不过纪云宸不会对红衣女子直接发火，他确实亏钱了她姐姐，但一码归一码，混为一谈岂不是全部都会乱套。
“南妈。”
居高临下看着红衣女人胡闹，纪云宸将南妈叫了过来。
南妈赶紧用围裙的前兜擦了擦手，快步走到纪云宸身后，“先生，有何吩咐？”
“联系家庭医生。”
听纪云宸说要叫医生来，红衣女人大声的喧哗戛然而止。
她撇了撇嘴，似乎终于恢复了冷静。
没好气地斜了纪云宸一眼，红衣女人从沙发上端坐起来，捡过被自己踢得斜七竖八的高跟鞋，捋了一把前额凌乱的发丝，才微喘着气说道，“宸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薄情？”
“不是我薄情。”纪云宸微微松口气，“你该用你的眼睛好好看清前路，不要再胡来。”
到底是舒缓了一些语气，在纪云宸看来，红衣女人就像是他的妹妹。
即便他再怎么心硬，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自甘堕落。
只是，如果这种自甘堕落与乔晨曦扯上一定的关系，那么纪云宸的选择便会变得异常明朗。
“宸哥，宸哥！”
眼见着纪云宸大步离开，红衣女子捶着沙发的椅背，却无论她多么用力，也无法将人唤回来。
她嫉恨地用尖细的指甲抓过高档的皮面，竟将美甲撬飞了一只。
“小曦，今天我要去陵园祭扫，你如果不想去，就留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和医生说。”
纪融天已经提前准备好了祭品，这个日期离他父母的祭日还有一段时间，但纪融天不会当天去。
如果他当天去，目标太大，难保不会有人在陵园蹲点。
安全起见，他每年都会在这个月不定期出差，其实就是回国祭扫。
几乎每年的日期都不一样，有时候在月初，有时候在月末，而有时候是月中。
之前的几年，纪融天从来都不会让乔晨曦知道他这几天去了哪里。
但今年不一样，乔晨曦有选择的权利。
而被重新催眠的乔晨曦，自然是欣然表示要与纪融天一起去祭拜。
柯恩对她的催眠，只是让乔晨曦更加依赖纪融天，改变的只是催眠前的一小段时间的记忆，其他的部分是没有太大变化的。
硬要说，只是弱化了纪云宸，强化了纪融天罢了。
但这是对旁观者来说所起的效应，对乔晨曦本身，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她主动帮纪融天提上一袋比较轻的东西，始终不离纪融天三步之外。
在他们离开地下室前，柯恩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虽然他有催眠师的执照，但催眠并不是他的强项。
只是他的研究所需的边缘技能，偶尔会拿出来对失控的样品使用。
不过成功率并不是百分百，基本只有六七成。
他倒是没想到，对乔晨曦的效果会这么好。
上一次持续了将近五年的时间，这一次刚强化，乔晨曦就变了个人似的。
然而柯恩无法估计效果能持续多久，毕竟有其他的影响因素在，就看纪融天能在多短的时间里结束这一切。
在去陵园的路上，乔晨曦这才记起来要和纪融天说什么。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对了，厉哥哥，你问的小鬼头，他和周老师一起出差了，估计要好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乔晨曦毫不隐瞒所接收到的资讯，事实上，在前一天晚上，还没被黄毛吓到失了魂之前，她并不打算告诉纪融天。
既然暂时见不到人，也就没有提出来的必要。
最重要的是，在与纪云宸的交涉中，乔晨曦隐约感觉得出来，纪云宸似乎不想让纪融天，或者说，别人，知道纪知念的去向。
但此时此刻的乔晨曦，全身心都在为她的厉哥哥着想，她自然不会吝啬任何可能帮到纪融天的信息。
“出差……”纪融天沉吟，他快速扫了乔晨曦一眼，便将车子靠边停下，“我去买点水，你乖乖在车里等我，要喝什么？”
“矿泉水就行。”
“好。”
纪融天下车后，下意识往四周环视一圈，以确认没有奇怪的人或者车子跟着他们。
他进便利店，慢腾腾地挑其实只有几个牌子的矿泉水。
实质上，他是为了给手下的人即时发布任务。
但这个任务，他不想被乔晨曦听到。
甚或，他即便是发短信，也不想被乔晨曦看到。
目前的乔晨曦，好奇心会比任何时候都强盛，纪融天不想做额外的解释。
“Boss，有什么吩咐？”
被纪融天勒令别搞事，专注搞情报工作的手下们，已经憋了将近两周，几乎都快在小黑屋里发霉了。
所以纪融天的每个电话，都像是一股强劲的电流，能瞬间激发他们的心跳。
因为如果不是紧急的事情，纪融天通常只会给一条简短的信息。
“立刻查这两天的航班，找出纪知念和周恺的去向。把小孩带回来，记住，我要活的。”
“那另一个人是死是活，都没关系吧？”
很快抓住纪融天话里的重点，接电话的手下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你们自己看着办。”
挂断电话，纪融天往左右看了看，随便拿了两瓶水去结账。
站在柜台前，他看到架子上有波板糖，顺手拿了一个尺寸差不多的。
其实乔晨曦本身是不喜欢吃波板糖的，但因为她刚做完整形手术的那段日子太过痛苦，纪融天每天都会给她带一支。
持续了半年的时间，结果就养成了习惯。
或者，也不应该说是习惯，只是看到波板糖，乔晨曦本能就仿佛得到救赎，身心一轻。
“哇，波板糖，谢谢厉哥哥！”
看到纪融天递过来的糖，乔晨曦眼睛都闪闪发光，一如重逢纪云宸之前的天真烂漫。
纪融天深深看了乔晨曦一眼，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她就以非人的速度成长着。
而这种成长，是不可逆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时隔三个月，即便是虚假的，纪融天这才看到乔晨曦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温暖人心的笑脸，令人只想小心翼翼地呵护。
但纪融天很快将脑海里这种危险的信号甩去，他绝对不可以让自己在任何一面变得软弱。
“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要回意大利？”拆开波板糖的包装，乔晨曦舔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笑意盈然。
弱化了对纪云宸的记忆，便也同时弱化了纪融天根植在乔晨曦内心的仇恨。
其实纪融天一开始以为催眠过后的乔晨曦，应当是完完全全站在他这边，并且强烈地仇视着纪云宸。
但结果发现，并没有。
柯恩对乔晨曦的催眠，似乎整个压抑了乔晨曦的负面情绪，反而将她人生中积极的一面重新释放了出来。
而这样的乔晨曦摆在纪融天面前，似乎能唤起他仅存的善意。
从乔晨曦刚到纪家开始，纪融天其实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在乔晨曦与纪云宸的感情出现问题之前，乔晨曦就像一轮新生的太阳，让潜藏在纪家角落里的每一处黑暗都无所遁形。
但她不是驱散它们，而是让它们也能沐浴温暖。
在纪融天眼里，乔晨曦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也许他当年不惜代价救她，也存了一些私心。
可转眼已经五年过去，在最关键的这个节点，纪融天决不会让自己有丝毫动摇。
对他来说，在纪云宸面前摧毁最亮眼状态的乔晨曦，才足够有打击性。
即便，他自己的世界也会因此堕入黑暗，也在所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