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如同烟火一般投射在他的脸上,跳动的光影使得他五官深邃凝重,即便他只是一个年幼的孩子。
“哎呀,那不是顾家那个天纵奇才嘛?据说是炎城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修行者,以前不是怎么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知道吗,哎,悄悄告诉你,他已经被纪家的纪寇击碎丹田,现在已经变成废物了。”
“嘘,轻声点,别给他听到了,可没有好果子吃。”
“切,我偏要大声又怎么样,他都已经是个废物了,难道还怕他不成。”
“说来也是,不过他爹可是顾家的家主,他这个惨样子,可把他爹的脸丢尽了。”
周围三三两两的闲言碎语,传到了顾舜的耳朵里,就像竹签扎在自己心头的创口一样,那本来正在愈合的创伤愈发疼痛起来。
以往如果有人敢当他面这么议论他,他肯定会狠狠予以回击。
但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说,少年稚嫩的表情变得木然,只有那时而转动黑白分明的眸子才显露出他本来的灵气,他名字叫顾舜。
顾舜一路走着,这些人刻薄的话在他听来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孤单瘦小的身影在夕阳下在路上被逐渐拉长。
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偶尔抬眼望向天空,天是金黄色的,在天幕的最下面,金黄色是最浓重的,甚至沉淀出了一些锐利的亮橘色,在金黄色往上,则是一层淡蓝色,那是刚刚水洗过的天空。
炎城没有山,只有连绵的平原。傍晚的天空看起来,就好像是太阳不顾一切就如同奔赴死亡般义无反顾坠向了地面。
“呀!快看啊,那是暗香阁的杏娘。”
只见在顾舜的身后,走来一位姿容绝美的女子,身披淡蓝色薄纱,面上笼着一层轻纱,步履款款跟在后面。
“嘘,小心点,杏娘可是暗香阁的柳娘的弟子,她已经达到了玄惑境的初级境界。”
“嗯,她看起来如此年轻,真是想不到。”
“嘘,噤声,她朝这边过来了。”
杏娘停在顾舜身后,悄声道:“顾舜哥哥。”
顾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只见身后那俏丽绝美的面庞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他嘶哑着嗓子问道:“我现在已经这样了,怎么有资格让你这么称呼我。”
“顾舜哥哥,一时成败,并不是永远!”
杏娘柔声切切,那轻纱下的面庞虽然看不到面貌,却能看出她的焦切之情。
“呵呵,一时成败,你看我还能有机会吗?”顾舜看了看不远处指指点点带着异样眼光的围观人群,心中沉了下去。
看着顾舜现在自弃的表情,杏娘妙目流转说道:“顾舜哥哥,丹田碎了并不代表人生毁了,杏娘有种预感,你不仅能恢复往日实力,而且能取得更大的辉煌…”说到这里,她轻轻揭开面上的轻纱,那清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羞涩:“我相信你…”
“唔…”看到杏娘摘下面上轻纱,顾舜的脸上也红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杏娘已经将面纱重新笼起,对着顾舜微微一礼,转身离开…
顾舜就在这短短的这一刻里,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也是一种信任。
就在顾舜走到街边拐角一处面馆时,那面馆老板掀开那热气腾腾的大锅,叫道:“好面,十王面,十文钱一碗,小伙子,看你没精打采的样子,吃了我的十王面,管教你龙腾虎跃,要不要来尝一碗!”
“算了,谢谢!”顾舜看了看面摊老板,犹豫了一下,接着向着郊外走了下去。
“嘿,小伙子,记得下次心情好的时候来吃我的十王面,我老何做的面可是一绝。”
在炎城的郊外,顾舜瘦小的身躯在落日的背景中看起来有些萧瑟。
顾舜坐在地上,露出了他的右臂,右臂上是一个深色的环形胎记,看起来浑然天成,好像是一个精致的刺青花纹一般。
余辉照射在顾舜的右臂上时,在上方出现了细微的空间变化,仔细看的时候,应该是光线在照射到他右臂上的胎记时,出现的一种不易察觉的扭曲。
红乌陆沉大地天际线一边,顾舜看着落日西下却没有任何表情,许久后轻轻地伸出左手抚摸着自己裸露的右臂,当手指摩挲过胎记时,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那浓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废物,至少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已经成为了嘲笑的对象。
夕阳已经沉下去了一大半。
顾舜挑了挑眉,随着这挑眉的动作,落日光线在他眼中跳动着,连带他原本冷漠的五官也沾染上了一些活泼的色彩,稚嫩的脸庞显出他少年的落寞。
但这样的这色彩跳动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消失在天边,他知道,铺天盖地的夜色就要席卷而来。
这个时候,他站了起来。
在那一战之前,他是名动炎城的天才,但人站的越高就摔得越狠,这一战之后,他从顾家的天才变成顾家的笑话,也沦为了整个炎城的笑柄。
顾舜再一次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夕阳的余烬,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天边的太阳已经消失,但天空的火烧云还留有一些余温,颜色多端的变化着,看起来就像是战斗时释放出的冲击一般,就好像刚刚那场碎了他丹田小世界的战斗一般。
顾舜缓缓的抬起右手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他知道从此之后自己将成为别人口中的废物,因为他的丹田,碎了,已经无法继续修炼下去。
面前的人对着他,叹了一口气。
这种伤,药石无医。
炎城第一名医“甄神医”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歉意和怜悯,那声叹息仿佛关上了他最后一丝希望的大门,宣布了他的死刑。
对修行之人来说,丹田破碎,确实就像是死刑。
在这场战斗之前,他是炎城顾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少年天才,语气中满是羡慕,但这之后当人们再谈起顾舜……
他站起身之后,轻轻活动筋骨,转身,背着夜空往家走去,在他的背后,最后一抹火烧云还在熊熊燃烧,一如他藏匿在夜幕之下的双眼中的愤怒。
已经成为可怜兮兮、无可救药的废物吗?
想起杏娘临别时的音容笑貌,顾舜嘴角不自觉地缓缓勾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未来如何,还未可知。
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他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