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兴拼命忍住笑,故意板着脸说:“你们笑什么!李铭虽然平时学问不是第一流的,但这次大病一场,也许真的文曲星给他托梦,帮他开了窍,吟出两句好的句子来呢。”
张南等人熟知贾兴的秉性,自然知道贾兴的用意。既然贾公子要唱红脸了,说不得,咱们就得唱黑脸了。
张南忙说:“就是就是!李兄啊,不知你昨晚诗兴大发之下,写的什么好的句子?可别是‘天上月亮圆又圆,我家月饼比它圆’之类的啊。”
那吕成忙摇了摇头说:“张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李铭好歹如今好歹也勉强考中秀才了,岂能写出这么粗鄙不堪的句子?”
张南问:“那依你说,李铭能写出什么样的句子?”
吕成摇头晃脑的说:“要我说,怎么也是一首五言诗吧?比如:天上有月亮,水里有张饼。月亮够不着,饼也吃不到。”
苏焕章眼看这些学生越来越不成话,沉下脸来喝道:“够了!”虽然他知道李铭在学问方面一向没什么天赋,但是也不至于如此不堪,这些学生简直太不像话了。况且,李铭刚刚大病一场,身体肯定还没恢复痊愈,这些学生全无同窗之谊,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切之语,反而还抢着来挖苦李铭,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苏焕章看了看李铭,想到这位学生以前虽然悟性差一些,但是好在老实厚道,虽然他刚才言之凿凿说什么昨晚偶得什么佳句,但苏焕章的心里,却也明镜的很,这李铭估计是大病初愈之下,急于向老师以及同窗证明自己并没有病糊涂,因此才至于此
念及于此,苏焕章有点于心不忍,看了一眼李铭,徐徐的说:“李铭,你刚刚大病初愈,还是身体要紧,今天的功课,倒也不十分重要,你还是先回去歇息去吧。”
李铭心念一动,顿时明白了老师这是在疼惜自己,心里阵阵感动,重生一世,除了自己的娘亲与妹妹外,好歹碰见个好人了。但贾兴这些人如此藐视于我,岂能说走就走?
贾兴唯恐李铭真的就着台阶走人,忙朝张南、吕成使了个眼色。
张南、吕成会意,一左一右,都挡在李铭左右。
苏焕章见状,不由得勃然大怒:“你俩要做什么!”
张南笑嘻嘻的说:“老师不要误会,我们是诚心想向李铭讨教讨教学问的。李铭,大家同窗一场,你既然偶得了佳句,可不能吃独食啊,一定要拿出来要我们品鉴品鉴啊。”
“就是就是。”吕成也连声附和起来。
苏焕章怒道:“一派胡言!”
李铭不由得笑了,眼前区区的张南、吕成,虽然一肚子坏水,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自己只需要一抬脚,就能把他俩都给踢飞。但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既然自己要在这里立威,就要拿出点真学问来吼人。
李铭笑着说:“既然两位如此抬爱,那李铭就献丑了。”
贾兴笑了笑,看了一眼吕成,说:“吕兄,如此难得的时刻,岂能少了记录?快快快,把墨调好,等会要把李兄的大作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都记录下来,然后广而告之。”顿了顿,眨了眨眼睛说:“如此佳作,咱们可不能吃独食哦。”
吕成会意,忙道:“是!”赶紧取来笔墨纸砚,煞有其事的坐了下来,但一张脸却被兴奋给刺激的涨红起来。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一会李铭的类似“天上有月亮”之类的粗鄙之句被记录后,到时候凭借着贾兴在这阳城县的影响力,肯定会第一时间传遍整个县城的大街小巷。到那时候,看他李铭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这阳城县的读书圈子里混?
张南说:“李铭,这下可以开始了吧?”
李铭深吸了一口气,负手而立,缓缓踱步而行,口中也轻声吟诵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顿时,整个学堂里寂然无声,几乎落针可闻,贾兴等人满脸诧异的望着完全沉浸的李铭,本来想好的诸多羞辱之词,顷刻之间竟然被李铭那无声的气质给压迫的竟然全都梗塞在喉咙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苏焕章,则先是一怔,随后也顾不上去想李铭怎么忽然有了如此大才,而是竖起耳朵,屏气凝神的听了起来,看那架势,似乎唯恐落下一个字似的。
而李铭对于众人迥然而异的表情,根本不做理会,本来他还是故作模样的沉浸在文抄公的角色里不能自拔,但是随着一边吟诵,自己的身心好像也完全沉浸在这首《春江花月夜》的意境里似的,等到后来他读到“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的时候,随之而来产生一种别样的感慨,心境也顿时为之一变,忘我的投入了进去。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当最后一句诗尘埃落定之际,李铭好似彻底解脱了一般,也随之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忽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此时此刻,贾兴、张南也好,那刀疤男也罢,虽然看起来可恨至极,但是他们的诸多表演,在自己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一般,根本是不值一提。自己要是把这样的一群人当做对手的话,那自己的眼光与档次也太低了。如今,自己既然已经重生这个世上,既然一切已经都无可挽回,那就要竭尽全力,要自己过得轰轰烈烈一些吧!
李铭还在感慨,浑然没有注意到,此时整个教室里几乎落针可闻,所有的人都仿佛看鬼一般的看着李铭。毕竟,在过去的数年里,李铭的学问,可是一直都是垫底的角色。怎么大病一场之后,竟然忽然成为大文豪了?
苏焕章终于从陶醉之中逐渐醒过神来,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李铭,徐徐的问:“好诗!真的是好诗!”正了正神,望着李铭道:“李铭,这首诗,真的是你昨晚偶然想到的吗?”说完,目光炯炯的望着李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