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声不断，青岑用手捂着嘴唇，猛的冲上来一股暖流，舌尖尝到一道铁锈味。
她摊开手，愣愣的看着手掌心猩红的血迹，想来白色的面纱也被渲染成红色的了吧。
楚凌衍紧张的抓过她的手，看着手上的鲜血，目光在移至她的脸颊，白色的面纱部分已被染红，显得格外的妖艳。
他取下她的面纱，用面纱轻轻擦拭着她嘴角残留的血迹，轻言细语：“别怕，我在！”
面对他的举动，她应该抬手一巴掌，然后轻喝一声：“放肆！”
可他那带着无尽深情与温柔的话语，那双拥有山川河海，让人沉腻其中的双眼压抑着偏执与苦涩，让她愣怔于此，这样的眼神……好像在看恋人。
失而复得，恍如隔世。而他忍受不了再一次失去……
这时众人才看清她的长相。
摇曳的火光映射下，她的皮肤近乎透明的白，松软垂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蒙着一层柔软碎金，眉目清冷，像是一整季的雪水都融在了她的眼睛里，长睫毛颤巍巍阖动，鼻尖天生挺翘，唇如樱花般薄润柔嫩，因沾染上鲜红色的血液，显得格外妖娆诱惑。妖而不媚，艳而不俗，勾得人移不开眼。
焰火的跳跃下，美得不似真人。
林子楣见青岑吐血，只觉得完了，在见到她的长相，连遗书都想好怎么写了！只能看看菩萨能不能念在她诚心诚意的祷告下大发慈悲，救救青岑也救救她！
她完全忘记了刚刚还想把菩萨神像给劈了这件事。
楚凌衍给她擦拭完嘴角后，把她微微扶正，抬手直接运功传送。
青岑只觉得全身上下，一股温热的暖流滑过，整个人都舒畅不少。
想来，方才他也是这样把她救回来的。
楚凌衍……楚凌衍。
他的名字在她心中千回百转，可惜，完全没印象。
是了，一个已经忘记过去的人，哪来什么印象？
待他收回手，确认她暂时无恙后，轻轻的扶正坐在一旁，与他隔开了些距离。
“姑娘可还好些？”
他的眼中没了那晦暗不明的情愫，嘴角适时上扬，眼神依旧温柔。
这一笑，能撩动天下多少女子春心啊。
温润如玉，公子如斯，不外如是。
“多谢公子！”前一刻情深根种的表情，后一秒，客气疏离的模样，若是平常女子只怕心底总归会有些落差，可在她这，终归掀起不了任何涟漪。
“敢问公子，我们……可曾见过？”初次见到他，心里有一种很舒朗的感觉，就像阳光洒进来一样。
他敛了笑，眸子也变得不那么温柔了，他说：“未曾！”
青岑敛眸，眼睛转向门外瞧了瞧，雨势小了，应该用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停了。
雨停后要去哪呢？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生于何处归于何方？
其实，她也有一点没说，她要去燕都，前巫容国的都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只是一个醒来后的执念，那执念太深，以至于每每睡不安稳，总是梦到周围漆黑一片，她深入沼泽中，不断沉沦下去，让她感到窒息。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燕都！
燕都，是她的救赎。
“小女子不才，也曾学过一些黄芪之术，不如让我为青岑姑娘把一把脉？”
之前看两人那么亲密，还以为有些什么，后来他又把她推开，表现得如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陌生人一样，这是什么操作？
弄得几人一个头两个大，两人没说话，其他人也就不敢多言。
沉默良久，宁湘湘打破平静，扰乱了青岑思绪。
青岑坦荡伸出手腕：“好！”
宁湘湘坐近了一点，她与她中间隔着一个楚凌衍，此时宁湘湘几乎贴着楚凌衍。
青岑看在眼底，却也没说什么。
“青姑娘曾经中过毒？”宁湘湘问。
“或许吧，忘记了！”从她醒来，还没发现谁给她下过毒，想来是以前时候的事了。
青岑毫不在乎的模样，就像说中毒之人不是她一样。
“可是这毒是致命的，碰上及顷刻毙命，太过猛烈。”
宁湘湘说完，想等她的回答，谁知她看着她，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知道青姑娘是如何做到与毒共存的，但是，已有毒素渗透身体，若是不能及时医治，只怕活不过半个月。”
“哦”青岑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气得宁湘湘有气无处发，这种对自己一点都不关心的人，她有什么必要给她把脉。
“谢谢！”青岑最后还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谢，虽然她的目的并不单纯。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身体越来越不好的呢？好像是在杀了那群盗匪之后，赶路途中，猛的吐出一口鲜血，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中着毒。
在她与那人僵持时，她以为她会死在那，可到底她活了下来，虽然自己的生命也并不长了。
比起青岑的毫不关心，满不在乎，楚凌衍垂眸，他怕她看到他眼底的悸动与悲伤，再次发现出什么。
青岑正盘算着半个月时间能不能到达燕都，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楚凌衍沉思良久，最后决定，无论她发没发现什么，总归比再次失去她好得多。
“事到如今，我也算救了姑娘两次……”
青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眉毛微挑，万种风情：“以身相许？”
楚凌衍嘴角重新拾起笑容，缓缓摇头：“我要姑娘为我做件事！”
“什么事？”
“嗯……”眉间微皱，似在思考让她做什么，最后他说：“我还未曾想好，待我想好之时，我便告知于你，不过在此之前，你要一直跟着我！”
青岑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要！”她可是要去燕都的人，又不是真正意义上那种四处漂泊，嬉戏人间的人。
而楚凌衍与其他人确实都是那么认为。
“青姑娘身上毒性太过猛烈，非一般常人能解，跟在楚公子身边也算一种保障！”宁湘湘在一旁劝慰道。
青岑沉默不言，气氛再一次僵硬下来。
“这样吧，青姑娘与楚公子暂且一同与我们前往淮阳吧，至少先得想办法把毒素压制下来才行。”宁湘湘继续当和事佬。
“好！”楚凌衍率先回应。
虽然青岑知道宁湘湘不安好心，但细细想了想，好像半个月的时间，确实到不了燕都？那不如先去淮阳先把身体隐患解决了。
“行！”
林子楣见楚凌衍没说她什么，也没迁怒什么的，正感慨菩萨大慈大悲，就听见她们三人合计，一起上淮阳，脸差点皱成一团，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是凉的……
用不到半刻钟，雨停了，宁湘湘招呼着众人开始继续赶路。
宁湘湘看了一眼青岑又看了楚凌衍一眼，再看向那辆算不上大的马车，有些难办。
“你带着她先走，我随后就到！”楚凌衍道。
宁湘湘点点头算是回应，等她们全部整装待发时，他早已不见人影，宁湘湘微不可见得摇摇头，上了马车。
一场雨，洗涤了无垠山野，树叶上残留的雨滴延着纹路滴落在大地上，枯老无力的草，顺从的趴下身子，逆来顺受的接受上天的鞭策，一声声马嘶长鸣，矫健的马蹄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溅起泥浊污点，渐渐远去。
性子使然吧，青岑不怎么说话，一路闭着眼。
连话唠林子楣都缩起脑袋装死了，她有阴影了，马车偶尔晃动，她都拼了命的不往她那边倒去，就怕她再次吐血，然后自己脖子一凉去见祖师爷。
一路无话，在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停在了宁府门前。
青岑等人皆下了车，她看着宁湘湘指挥脚夫卸货搬往宁府里去，百无聊赖的看着府门前不远处的大树发呆。
“青姑娘，林姑娘，我们一同进去吧！”
不知何时，所有的货物都井然有序的搬进去了，人也都遣散完毕，只余下她和林子楣还有宁湘湘丫鬟四人在此。
“不了不了”林子楣摆摆手：“我这次是宗门额外答应派出来历练的，我师兄师姐还在悦来客栈等着我呢！”
“那好吧，想必你师兄师姐们也都担心坏了，我也不强留你了。那青姑娘呢？”宁湘湘不能邀请到林子楣颇为遗憾，转而问青岑。
青岑不欲多沾染是非，她说：“多谢宁姑娘没意，在下独身自由惯了，就不叨唠宁府上下了！”
“怎么算叨扰呢，你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话听半截，多没意思。青岑继续推脱：“在下不习惯住别人府邸……”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没翻脸算她心思深。
“呵呵……”宁湘湘干笑两声，继续神情而又遗憾的说：“两位姑娘不愿住宁府也没关系，在这淮阳，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宁府找我，能帮得上忙我也会尽全力的。”
这官方话说得好像有多深的交情似的。
青岑微微点点头算是应了。
林子楣乐呵呵的给了宁湘湘一个大拥抱：“放心吧，若是你有什么困难也尽管来找我，千万别当我是外人！”
青岑冷眼旁观，鸡皮疙瘩都要起了，她打断两人对话：“时间不早了，宁姑娘林姑娘，告辞！”
说完转身便离开。
林子楣眨了眨眼，也没继续寒暄的念头，抱了抱拳，说：“宁姑娘，后悔有期！”
宁湘湘回礼：“后会有期！”
林子楣收手一笑，转身大步追上青岑。
青岑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闲逛，林子楣不近不远的跟在她身后。
“唉青岑姑娘，你要住哪呀？”林子楣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她问道。
青岑：“不知道！”
林子楣追上她，与她并肩而行。
“你是第一次来淮阳吗？”
“嗯”
“我也是……你现在准备干嘛呢？找地方住吗？”
“找人！”
林子楣心虚的顿了顿脚步，瞬间被落下了两步，回过神，赶紧提速追了上去。
“那个楚……他？”
“嗯！”
他说他随后就到，却没说到哪，淮阳那么大，却也被她找到了。
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一点弧度，不过她带着面纱，别人看不见。
径直走进一家看起来恢宏大气的客栈，此时她要找的人就站在那柜台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