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李昭平与白起宁躺在床榻上,背对背而入睡,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李昭平继位以来,一切都非常顺利,然而此前的平静却是映衬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有多么猛烈。无论他心里有多急多慌多害怕,他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他是蜀国的君,他若是乱了,臣民必会更乱。
白起宁心中的疑团也缓缓全都解开了,先前让李昭平杀不是,不杀更不是的那个人正是楚逸,而显然李昭平派段逸刺杀楚逸的行动失败了。楚逸已经说服了梁、晋、齐三国同盟。
然而白起宁想不明白的是,楚逸为何会这么仇视蜀国,比起险些攻进临淄的梁国,楚逸竟然会更恨蜀国!
这让白起宁想到了一个人,她就是安落雁。在安落雁临死前,与白起宁的那番对话,使得白起宁记忆犹新。白起宁问安落雁,为何那么恨她,安落雁答,大仇是仇,大恩如大仇,仇上加仇,所以安落雁不惜一切代价要杀白起宁。
那么楚逸呢?难道他也是这么想的,蜀国帮了楚国,反而成了大仇,楚逸视蜀国为死敌?
白起宁原本变得清晰的脑子,似乎又变得更模糊了,她很想去找到楚逸,当面质问他,若不是蜀国出兵,楚都临淄或许就被萧炎的铁骑大军攻下了!而今楚国竟然放弃对梁国的深仇大恨,要置蜀国于死地!楚国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既大仇于梁,又永远失去蜀国这个盟友国,其中利害得不偿失!
齐都陵阳。
朝会大殿上,齐威帝田祈宣楚臣楚逸觐见,并表明了态度,愿与楚国永世修好,加盟合纵!
齐国曾与蜀国交好,田祈是支持荣国公独孤靳尤的,后独孤靳尤拥新帝登基败事。田祈本就与李昭平有仇,将彼此视为大患,但忌讳蜀国兵力,不愿起冲突,便示意司徒董卿与蜀国继续修好。因此这几年来,齐国与蜀国之间表面上保持着友善的关系。
如今楚国愿意出这个头,连同诸国共击蜀国,田祈心中求之不得,甚为欣喜。
楚逸当众提出,为了合纵大成,齐威帝需做两个让步。
“靖王有话就直说吧,齐国既愿加盟合纵,朕就会率举国之力,支持靖王大计。”田祈悠悠道。
“第一个让步,合纵伐蜀期间,楚逸佩四国相印,主持大局!”楚逸肃然道。
此话高声回荡在朝堂上,大臣们惊讶得纷纷目光投降楚逸,他竟然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来。
“不瞒皇上,晋国与梁国已经答应了楚逸这个要求。若是楚逸无法主持大局,那四国的结盟便是一纸空文,无法落实,也无法成功。”楚逸义正言辞道,“梁炎帝愿放下与楚国的旧怨,又何况是齐威帝。皇上在外臣心中,乃当世英雄,深明大义,绝非计较小节之君。”
“哈哈哈。”田祈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指着齐国的丞相田奕,“丞相,靖王要你的相印,你是给与不给啊?”
田奕出生在皇室贵胄家族中,算得上田祈的堂兄,在田祈发动政变反对皇兄田衍时,拥有大权的田奕也是坚定不移支持田祈的。田奕本就与齐国上任国君田衍不和,认为田衍懦弱无能,无法主持齐国大局,所以果断投入田祈的阵营。
“启禀皇上,臣听说梁国丞相主动让出了相印,那臣的心胸又岂能不如梁相?”田奕朝田祈一拜后,转而看着楚逸,又是一拜,“从今起,合纵攻蜀的盟约期间,楚逸便是齐国的丞相。”
“既然丞相都这么说了,那朕也无异议。”田祈与田奕相互递了个眼色,相印不过是一种权力的代表,又不是能调动千军万马的兵符帅印,名义上让给楚逸又有何妨。
楚逸嘴角微扬,这齐国君臣倒是爽快人,挥袖拱手:“多谢齐君,也多谢丞相的信任,楚逸深怀感激。”
“好了,说说你口中所谓的第二个让步吧。”田祈换了个坐姿,淡淡看着楚逸。
“齐国愿意与三国修好,应当归还占据晋国的数座城池。”
“哈哈哈,楚逸啊楚逸,你这是不是叫做得寸进尺?城池已经划入齐国地界,有何谈得上是晋国的城池?”田祈眼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晋国的美梦,想都不要想!”
楚逸正色道:“皇上容禀,皇上乃一世英雄,当同大局出发,与晋国恩怨勾销,如此列国当以齐国为楷模,铭记齐国大恩。”
田祈冷哼一声:“那晋国也可以送几座城池出来,我田祈愿意以晋君为楷模,铭记拓跋翰的大恩。”
“大敌当前,四国既然修好同盟,就应当各守疆土,永世为好,如此合纵功成。”楚逸道,“而攻灭蜀国,于齐国最为有利。蜀国北边接壤齐国,而蜀北地矿辽阔,土壤肥沃,不但是耕作好地,也是操练军队的佳地。齐国先前攻陷晋国的那几座城池,不过是荒凉小城,地贫人穷,还需要朝廷赈灾支柱,楚逸以为如同鸡肋。若是齐国为了那荒凉之地,而放弃肥沃土壤,那堪比为芝麻弃玉米也。”
朝堂上众臣面面相觑,楚逸说的理倒是这个道理,可皇上没有发话,他们也不管妄自揣摩圣意,田祈在齐国可谓是一言九鼎,君无戏言,治理朝臣非常严峻。皇上不开口,他们不敢发言。
场面一时尴尬,司空郑武出列,拍了拍手掌:“哟喂,早就听说靖王口才好,今日得见,果真佩服。皇上自有英明决断,芝麻再小也是芝麻啊。”
丞相田奕补充了句:“楚国大气,向来不拘小节,不在乎那些城池,所以先前不是送给了蜀国不少好地方吗?”
楚逸顿时面色绷紧,田奕是嘲笑楚国求助时,割地送给蜀国之举,他不理会田奕,朝田祈恭声而拜:“皇上大智慧者也,定知如何舍取,楚逸再次请求皇上为了四国合纵大局,做出让步!”
田祈笑了笑,挥了下龙袍:“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有失体统,怠慢了靖王。既靖王开口求让步,朕今个儿心情好,就准了,大气一回!”
齐国群臣还是惊讶于田祈会答应这个请求,皆拜下高喊:“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