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都对宁羽温和地说道:“从今天起,我教你之事,不只你个人之事,而是整个山庄的事。而我之所以要你当祁邪山庄的庄主,不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是我认为你能当大任,乱世将至,或许只有你能够带领祁邪山庄走出新的困境。”
宁羽恭敬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父亲。若我以后跟那些昏君一样,便请文武堂换了我。”
“知易行难。”宁子都摇了摇头说道:“你还不是真正的明白,就像那陈叔祺一样,登基时说得头头是道,结果现在成了什么样?还不是只是个昏君?”
陈叔祺,便是如今的陈国皇帝,也是如今最昏庸荒废的皇帝,登基时无数人都以为他会是一代明君。
宁子都继续说道:“为了祁邪山庄的未来,我们会牺牲掉很多东西,甚至包括我们自己。当然,我们先祖也是一代一代地牺牲自己,才造就了一个现在不惧天下任何势力的祁邪山庄。而等你当了庄主,你才会了解祖先创业之艰辛,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牺牲,什么是真正的大义,才会知道当好一个庄主究竟有多难。”
在祁邪山庄中,只要有一半的堂主反对,庄主便能被换掉,大多数庄主最多当个十来年便会被换掉。
而宁子都一连当了二十余年的庄主,凭借的不单是他强硬的手段和行事能力,还有他对祁邪山庄的无私贡献,才让祁邪山庄这二十多年来愈发强大!
这些年来,他待在文武堂的时间比待在家中还多,正是没日没夜的处理事情,以至于积劳成疾,引出了旧伤,身体愈发地虚弱,早已大不如前。
宁羽现在确实不太明白宁子都的意思,多年以后,回望现在,他才真正懂得,什么叫一人事小,族人事大。
......
两天后,祁邪山庄城门口,随着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马车从大门外行驶了进来。
御马的车夫还是那个曾在蓟县叫嚣的车夫,不过今天他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嚣张气焰,反而变得十分的恭敬和谨慎,安安静静的驾着车进入城门,看着周围等着自己的几十个堂主,不敢做出多余的动作。
也不对,他们不是在等自己,而是在等自己车中的人。
这一次,马车后面没有任何护卫跟着,只因马车中还有一个人——黑脸虎煞,庞虎!
“吁!”
车夫停下马车,飞快地跳下马,在旁边放好轿凳,恭敬地等待着车中人出来。
杨廷坚一下马车,杨柔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到杨廷坚的怀中。
庞虎一下马车,便向着沈丰衣扑去,一下子将沈丰衣抱在怀中。
庞虎:“小丰,想哥了没?”
杨柔:“哥哥,我好想你。”
杨廷坚温柔地抚摸着杨柔头发,轻声说道:“妹妹,你黑了。”
沈丰衣被庞虎勒得直翻白眼:“老大,您快勒死我了。”
宁子都带着宁羽缓缓走上前来,杨廷坚亦是轻轻松开杨柔,两人微微行礼,以示尊敬。
此时,庞虎仍旧没注意到是谁的主场,而是对沈丰衣大大咧咧地说道:“兄弟,你咋在这里?”
沈丰衣说道:“当铺毁了,我去令州找你,听到你会来祁邪山庄,便到这里来等你。”
“啥?当铺毁了?谁干的?丁老爷子呢?还有那个书呆子在那里?”庞虎诧异地问道。
沈丰衣沉声说道:“许昂勾结官府,老头儿已经死了。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宰了许昂和那些毁我当铺的人!”
“当铺?丁老爷子?许昂?”梁玄晶和杜航武在一旁听着耳熟,忽然回想起来,原来这沈丰衣就是那那日在万宝当铺逃掉的人。
沈丰衣不知道是杜航武杀了丁老爷子,梁玄晶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出来承认,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的同时,梁玄晶悄悄将他们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宁子都。
毕竟他们都知道今天是周国大丞相来和他们祁邪山庄联盟的日子,若是因为他们的原因而联盟失败,可就是他们的过错了。
“许昂这王八犊子!”
庞虎愤怒说道:“丁老爷子对我也不错,我跟你一起干,到时候要杀谁你就跟我说一声,我宰了他便是!”
这时,一旁的宁子都对着杨廷坚说道:“这位庞将军火气似乎有些大啊。”
杨廷坚看着宁子都和他身后的宁羽,瞬间听到了宁子都话语中的挑衅,笑道:“庄主见笑了,庞将军常年习武,气势如虹,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有些摄人。”
宁子都正要说话,庞虎将沈丰衣拉到杨廷坚面前,丝毫不管一旁的宁子都,介绍道:“廷坚,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的那位兄弟,沈丰衣。他可狡猾了!”
杨廷坚微微拱手,说道:“原来庞兄的兄弟便是救我小妹的人,真是有缘。廷坚在此替小妹谢过沈兄弟了。”
沈丰衣平静地说道:“他也救过我,无所谓感谢。”
杜航武见这几人聊得火热,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宁子都,走出来冷声说道:“几位,这里是祁邪山庄,我们庄主还在此处,你们这家常聊得是不是太过随意了?”
庞虎瞪着杜航武大声说道:“怎么?这祁邪山庄还不让老子说话了?想打架吗?老子奉陪!”
杜航武一下子气得怒目圆睁,他何时说过要打架了?这庞虎明显是个来找茬的!
“区区后辈,还没有资格当我的对手!”杜航武不屑地说道。
“你这是瞧不起我庞虎!”庞虎也是怒了,大声喝道:“打不过老子就跟老子论资排辈,你们这祁邪山庄看来也不过如此,都是废物!”
杜航武和周围人闻言,亦是气得青筋暴起,一旁的张恕舟走出来,冷声说道:“祁邪山庄张恕舟,还请将军赐教!”
张恕舟打听过此人的一些底细,黑脸虎煞庞虎,在陈国便是濠州十大凶徒之首,后来被杨廷坚带去周国当了位偏将军,在军帐中厮斗更是无人能敌,以拳称霸。若非无军功在身,他早就做了镇西将军了。
“就你?挨得过我两拳吗?”庞虎见张恕舟一个文人模样,不屑地说道。
“挨不挨得过,等打过你就知道了!”
张恕舟看了宁子都一眼,见宁子都微微点头,于是拔出腰间的弯刀,霎时,周围的人俱是纷纷让开,给两人留出一片空地。
杨廷坚静静地看着两人,微笑不语,来之前,他便与庞虎说过,只要庞虎不闹出人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此番来祁邪山庄,便是来结盟谈判的,而展现出来多少实力,便能占据多少谈判的筹码。
杨廷坚也不担心祁邪山庄会杀了他,有庞虎一人,便能保他平安出入祁邪山庄!
张恕舟算是祁邪山庄最有名望的青年了,这会让杨廷坚拿到很多的筹码。
庞虎见张恕舟拔出了弯刀,严阵以待,也是变得严肃起来,握紧双拳,陡然向着张恕舟打去。
张恕舟自然不是寻常人,以灵巧著称,瞧那暴烈的拳风,挥动弯刀,便向着庞虎的拳头劈去。
然而只见庞虎突然变势,紧握的拳头张开,竟一把抓住了弯刀的刀背,忽然一抓,巨大的力气直接将张恕舟手中的弯刀夺了过来!
张恕舟反应不过来,接连后退几步,看着庞虎扔下自己的弯刀,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庞虎的对手!
“明明擅长的身法,却要与人家比内力,被人一招夺刀,你输得活该!”这时,杜航武走了上来责备道。
“我输了。”
张恕舟有些颓废退了下去,虽有不甘,却知道自己决计不是庞虎的对手,那庞虎虽然看似粗狂,可身法却决计不在自己之下!
“哟,老匹夫,咋亲自上场了?刚才不还说我没有资格吗?”庞虎仰着头嘲讽道,气得杜航武青筋暴起。
宁羽窜到沈丰衣身边,对着沈丰衣小声道:“你这位兄弟很刚啊,居然能把杜堂主气成这样。”
杜航武是祁邪山庄武艺最高的几个堂主,宁羽可很少见到有敢惹杜航武的人。
沈丰衣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他天生就喜欢惹事,谁都管不住。”
“我也不欺负你,既然你没用兵器,我也不用兵器。”
杜航武走上前,将长枪插到地上,看着庞虎,他知道庞虎此人应该最擅长的就是拳法了。
庞虎随意地说道:“随便,不过你待会儿要用兵器了便与我说一声,老子让你用。”
杜航武闻言,神色愈发阴翳,从未见过态度如此嚣张之人!他变掌成爪,陡然向着庞虎抓去,却只见庞虎打出双拳,宛如猛虎扑食,骤然扑向杜航武!
“轰!”
刹那间,只见拳爪相接,杜航武在庞虎手背上抓开三道细细的血痕,自己却被他的拳风一下子震开两三丈!
庞虎揉了揉拳头,盯着杜航武,眼中充满了战意,面露凶光,说道:“再不拿兵器,你就没机会了!”
杜航武的手微微抽搐,方才只是一拳,他的手便仿佛遭到巨石压顶一般,由内而外,难受至极。
他沉默了半许,知道自己若真的只和他比拳劲,绝对打不过庞虎,于是他终于拔出长枪,看着庞虎沉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拳法?”
庞虎仰起头,用鼻孔对着杜航武,傲然说道:“八斗神拳!”
杜航武却是摇头说道:“不曾听闻!”
庞虎不屑道:“乡野村夫,这都不知道!天下之拳共八斗,而我独占一石!”
一旁,杨柔在旁边噗嗤一笑,纠正道:“明明是‘天下之拳共一石,而你独占八斗’。”
庞虎挠了挠头,无所谓地咧嘴说道:“管他一石还是八斗,反正就是老子的拳法天下第一!不服来战!”
在场人听到乡野村夫四字,皆是有些想笑,相比之下,这庞虎怕是连字都不认识吧,还天下第一,真是无知者无畏!
杜航武抬起长枪,向着庞虎杀去,两人瞬间厮杀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