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航武没想到那徐谨成如此宽厚之人,怎会收了这样一个牙尖嘴利之辈?
梁玄晶在一旁似看戏一般微微轻笑,也没说话,她从未见过杜航武吃瘪,若是换了平时,杜航武恐怕早就将那小子给一掌拍死了。
“是,师傅。”张恕舟走上前去,对魏克谦说道:“我叫张恕舟,若你胜了,我们便放了他们;但若你输了,不但要为自己方才的言行道歉,还得自断一臂,如何?”
这时,一旁的姚剑大声说道:“道长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我等自知今日难逃一死,还望道长莫要再为我们多做牺牲了!”
魏克谦道:“无妨,无妨,舍一臂而救百人,何乐而不为呢?”
张恕舟挑出弯刀,盯着魏克谦,说道:“道长仁慈,却不知青灵山中是否人人如此?”
青灵剑宗之威名,是靠百代先辈积累下来的,其中或许仁慈,但更多的,是争斗与厮杀。
魏克谦亦是拔出手中长剑,看着张恕舟说道:“我如此,山中之人亦是如此。吾之剑道,该杀之人当杀,该救之人当救,但求于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张恕舟蹬腿,手中弯刀挥舞,骤然向着魏克谦杀去。
魏克谦眼神一凝,将长剑一挥,瞬间刀剑相接,发出短暂的刺耳声后分开。
张恕舟将身体一旋,剑影掠过他的面颊,差一点便命中他的喉咙,只见张恕舟将再次翻转,剑影却接踵而至,魏克谦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张恕舟睁大眼睛,终于是看清剑影轨迹,一刀劈开魏克谦的长剑,暂时将魏克谦击退。
“青灵剑宗的剑法,果然名不虚传。”张恕舟低声说道。
“彼此彼此,再来!”
语罢,魏克谦向着张恕舟划去,这次他主动出击,剑影在夜色中难以捉摸,看似缓慢,却让张恕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张恕舟自然也不是简单之辈,要论身法,他决计不在魏克谦之下,配合着灵活的弯刀,与那魏克谦厮杀在一起,不相上下。
夜色中,只听见刀剑交锋的铮鸣声,两个人你来我往,打得是难分难解,不可开交,在场也只有戴兴和杜航武能看清他们的路数,还有躲在不远处的宁羽。
转眼间,一刻钟的时间便过去,两人却还没有胜负的趋势。
突然,还不待众人反应,魏克谦轻轻一笑,一掌拍开张恕舟的弯刀,手中长剑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张恕舟黯然,有些颓废地拱手道:“我败了。”
“侥幸,侥幸。”
魏克谦收回长剑,对着杜航武陡然变得恭敬起来,拱手道:“杜前辈,方才小辈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也请您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放了这些人。”
“小子,你还怕我失信不成?”杜航武冷哼道。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杜航武早就回过神来了,神色也缓和了下来,这小子之所以一上来便炮语连珠,话中带刺,便只有一个目的——从自己手中救下这些山贼。
“你师傅收了个好弟子。”
杜航武对着魏克谦说道,他这一生,杀人无数,极少留活口,今日算是例外了。
徐谨成是他唯一钦佩的人,没想到这魏克谦与他师傅一样,也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张乾看到这一幕,却是微微叹息,以杜航武的脾气和祁邪山庄的规矩,是会将这里所有人都杀死,只留一两个活口带回去审问,而张乾只需要在途中让那一两个活口意外死去,祁邪山庄就不会知道他弃主而逃的事情了。
可今天杜航武却把这里的人都放了,如此一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就不得不自己另外派人出来把这些山贼杀了灭口了。可等到那时候这些山贼都分散开了,想起来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而另一边,梁玄晶则是笑吟吟地盯着魏克谦,觉得此人甚是有意思,竟然会为了些不相关的山贼冒险,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魏克谦对着杜航武恭敬一拜,也注意到了梁玄晶一直盯着自己,对着梁玄晶咧嘴笑道:“这位漂亮的小娘子,你如此看着我,莫不是喜欢上我了?正巧,我对小娘子也是一见钟情,不如改日我让家师登门提亲......”
“去你的。”梁玄晶抿嘴,忍不住轻笑打断道:“你这厮怕是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在这里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难道就不怕别人啐你轻浮无礼吗?”
魏克谦笑道:“自我们生下来,活着的日子便是越来越少,若每天都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我们自己的日子又剩下多少呢?”
梁玄晶看着魏克谦这般潇洒不羁的模样,微笑不语,眼中却不禁闪过一丝羡慕和黯然,她何尝又不想跳出别人的眼光呢?
张恕舟看了梁玄晶一眼,对着魏克谦抱拳说道:“魏道长,今日一战,在下收获颇丰,只可惜我等还得赶回祁邪山庄,无法与道长久叙。他日定当登门拜访,还请道长多多赐教。”
“好说,好说。”魏克谦微笑,也是拱手说道。
不久后,杜航武一行人骑上马,寻着夜色消失在了远方。
姚剑张龙和一众山贼对着魏克谦行礼,感谢魏克谦的救命之恩,而后将戴兴厚葬。
大火还在燃烧着,魏克谦找了一会儿刚才扔到地上的《道德经》也没有找到,只得无奈地离去。
“二哥,我不甘心!”
张龙看着跪在戴兴面前的一众山贼,悲愤地说道。
“你不甘心,难道我就甘心了吗?!当年大哥全宗覆灭都没办法报仇,我们还能怎样?!”姚剑厉声喝道。
“我......”张龙捏紧拳头,明知敌人就在那里,自己却没有力量去报仇,这是何等的无奈。
“不过,我们自己虽然灭不了祁邪山庄,但可以借助别人的力量!”姚剑面露狠色,似乎想到了办法。
“二哥,什么意思?”张龙迷惑地问道。
姚剑看着张龙,说道:“那魏道长既然出自青灵剑宗,想来也是青灵剑宗的重要人物,不如我们追随于他,日后借助青灵剑宗给我们大哥复仇!”
第二天。
魏克谦还在路上优哉游哉地骑着马,却见到姚剑和张龙二人追了上来,说他们解散了狂风寨,死活要追随魏克谦。
魏克谦无奈,只得让两人跟着,一起寻找没有消息的大师兄令狐克礼。
铁山岭中,宁羽从灌木中爬出来,蜷缩在那片已经烧成灰烬的茅草丛中,面无表情地轻声呢喃着。
远处的山谷中照进一缕阳光,空气却仍旧冰凉,灰烬旁边,一朵殷红的雏菊映入眼帘。
菊瓣飘下,在微风中微微摆动,落到宁羽苍白的脸上,想宽慰他心中的悲伤,却终究让他更加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宁羽睁开眼睛,眼中只剩下麻木,他咬破手指,在一块木板上写下‘爱妻唐姝月之墓’七个大字,然后将木牌立在灰烬中央,缓缓离去。
他早已发下毒誓,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