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州的高教园区在东吴区,吴州大学、吴州师范大学、吴州理工大学等六所高校连成一片,一头连着高铁站,另一头快到震泽湖了。
吴州师范大学校区有近三千亩,西面有个小山丘,上面有个小庵,师大从城里搬来的时候,要求市政府将小庵搬走,办了很多年也没成功,教师人才公寓就集中在山边上。薛乙的母亲李海风副校长也住在这儿,工作上的事她早就驾轻就熟,就是两个孩子的事让她烦心不已,儿子薛甲即将从英国某大学博士毕业,本来好好的去上海一所大学工作,正好她一位同学在那所学校的统计学院当院长,可以照应,结果不知怎么的,他却签了吴州大学,这本来是作为保底的单位,现在倒成了签约单位。女儿呢,在房产公司干着,收入也还可以,她也不指望她有多大出息,有份安安稳稳的工作,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也就好了,可二十七了,男朋友谈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定下来。
薛甲还没回国,李海风把这几天郁结的努气都撒在了女儿身上,“以前,你谈恋爱我不干涉,你有资本,是可以仔细挑挑,但你能不能低调些,一个又一个的好看么?”
“李校长,生气啦?”薛乙坐在沙发沿上,搂过母亲的肩膀,嘻笑着。
“你给我态度端正点。”李海风和丈夫薛庆东离婚后,一直跟女儿住在一起,两人关系好得像朋友,“我好几个同事都看到了,还不是同一个人,估计宿舍区都传遍了,还是你许阿姨给我透了点口风。你都二十七了,挑也挑了,谈了也谈了,赶紧给我定下来,不许再这么胡闹了。”
“好好好,我知道。今晚出去一下,肯定早回。”薛乙一听母亲下班回来就耳提面命,赶紧准备撤离。
“我一说你就躲。”李海风追上去,不准备放过她,“你许阿姨说,今年新引进的几个博士不错,晚上准备拿资料过来研究研究,你不要出去了,一起看看。”
“我就不祸害您的人才啦。到时让您和许阿姨膈应多不好。”今天公司在高教园区做宣传,提早忙完她就直接回来给母亲做好饭了。“您的健康晚餐在锅里,趁热吃。”
“别拍我马屁。说好了,一起研究。”李海风不放弃。
“逼急了上山了噢。”薛乙拎着包抱着母亲撒骄。想不开了去山上尼姑庵出家,这是师大搬来之后学生们常挂在嘴边的。
“平和她们几个约好了的,不会晚。”薛乙亲了一样母亲的脸颊开门走了。
从师大到震泽湖一路畅通,十来分钟就到了。客莫邪带着平和、丁冬也刚好到。
这家日料临湖,环境不错,食材也新鲜。
今天是客莫邪生日,三个人都带了礼物,平和送了胸针,丁冬一早就把化妆品放到客莫邪房间了,薛乙送的是内衣,另外两个人没想到她送这个,趁没人注意偷偷打开盒子看了看,这么大罩杯,羡慕又暧昧地相视而笑。
客莫邪虽然没想到,倒也大方地收下了,胖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比她们几个都有料。
“今天莫邪生日,不许想烦心事,开心点。”平和悄悄对丁冬说。
客莫邪装作没听见,在一边认真看菜单。
“我家校长又逼婚了,还准备给我介绍师大的博士,我是不打算找师大的。一手资源,准备转手,有兴趣的没有?”薛乙没心没肺地说。
“什么样的?说来听听。”客莫邪停箸笑问。
“你不是跟那个公务员开始谈了嘛!出局。”薛乙凑到平和跟前说:“你么,我内定了,也取消资格。”
“你把平和内定给谁了?”丁冬大概知道一点,明知故问。
“薛甲要回来了呀。”薛乙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呢,师大的博士资源就给丁冬了。开始新的恋爱才能忘记过去那段。”
有酒的喝酒,有茶的喝茶,四个人嘻嘻哈哈的,一点都不觉得二十七是个可怕的数字。
吃完饭,四个人还一起到湖边走了走。
“重新开始才能忘记过去。”客莫邪劝着喝了点酒的丁冬,“和过去作个了断,向前走,我们陪着你。”
“就是,别被渣男咬一口就害怕了,现平和也回来了,别瞻前顾后,潇洒点。”薛乙搂过丁冬,给她打气。
“也不能全怪胡云洲。”丁冬低低地说:“这坎过去了,我已经放下了,你们放心吧。”
回去的时候,薛乙送平和。
“我去看过明月了,她妈妈为了照顾她提前退休了,把她照顾得也很好。”平和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们现在挺忙的,去得少了。”薛乙一边开车一边说:“这几年好多了,好像也不闹着自杀了。”
“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她,她妈妈为了照顾她,老得不成样子。”
“好,等你工作顺手一些了,一起去。”谈起沈明月,薛乙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两人一时沉默。
“我记得你见过明月的男朋友阮小杰吧?”薛乙突然问。
“见过,不是帮他们带过信么。”平和像陷入了回忆,“薛乙,你说,要是我当年不帮他们,明月会不会不得病呢?”
“别瞎想,她不找你也会找别人。而且你帮她带信是高二下学期吧,她出事是高三了,跟你有什么关系?”薛乙安慰着。
“明月病了,她父母不会告诉我们真相,阮小杰我也不可能找到。我们谁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怕,怕我是害明月得病的祸根,或者是多米诺骨牌中的一张。”平和幽幽地说。
“如果你是多米诺骨牌中的一张,那我和薛甲岂不更是?我们俩还在她出事前几天见过她呢,给她送过辅导书。”
“你送的是辅导书有什么关系,我送的可是情书。”
“好了好了,我们就别瞎猜了,祸首是那个小杰,是他害得明月这个样子,要是找到他,我千刀万剐了他。”
“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敢回来,我们到哪去找他?”
“算了,你刚回来,要操心的事多了去了,这事,一时也想不出办法来。再说了,阮小杰回来也不可能让明月好起来。”
“我知道,就是这事一直在心里,有时候想起来堵得慌。”
“你啊,有时间还是先关心关心丁冬,她跟你更亲密些。”
“我回来得少,有些事电话、微信也不方便深聊。丁冬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得多一些吧?我看她情绪一直不太好,现在抑郁症发病率还是很高的,我担心她跟明月一样想不开。”平和忧心地说。
“到师大,我们走走,把我知道的情况跟你说说。”薛乙也想和平和谈谈。
事儿很简单,丁冬跟未婚夫是大学同学,两人都分到了吴州中学当老师,工作两年后准备结婚,丁冬家开出的聘礼有点高,还要现金,让她未婚夫家不太高兴,婚事一直拖着没马上定下来,结果丁冬的弟弟赶来了,应该是有侏儒症,身高才一米五。丁冬说他弟弟是两岁时,她妈妈背着他不小心跌段脊梁,因缺钱又贻误了时机,导致后遗症很严重,才长成这样,不是侏儒症。但她未婚夫家不相信,怕有遗传,坚决不同意,最后婚事没成。丁冬一开始租住在平和家另外一套房子,快结婚时搬出去了,婚事没成,才又搬了回来,这两年是越来越消沉,除了埋头工作没有其他。听说,她原来那个未婚夫去年结婚了,今年都当爸了。两人又在同一所学校工作,同事们都知道他们俩的事,丁冬过得真的很艰难。
虽然她们几个是中学同学,闺中密友,但不同的家庭、不同的生活、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人生态度、不同的处事方式,哪怕是同一件事,也会有不同的观点、不同的心理、不同的对待方式,从而带来不同的结果。
每个人都在走不同的路,朋友可以相互帮助,却不能替代。平和自己也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哪里能指引丁冬。
而丁冬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反倒是崔奶奶明里暗暗提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