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
高铁车厢显示屏上,速度正从300多公里/每小时缓慢下降,火车即将到达吴州市,一个被梅雨包裹着的江南古城。
春秋战国时期,这里曾是吴国的疆域,吴州的名字便起源于此,后来又被越国纳入版图,甚至还被楚国蚕食鲸吞。三国割据时期,这片土地又由孙吴据守。
这里古时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样也是人文荟萃之所。特殊的山川地理形势造就了一个自然风光绝佳的吴州,王羲之、苏轼、姜夔、赵孟頫等名人大家钟情此地。吴州西部、北部是山区丘陵,东苕溪、西苕溪和霅溪一路向东奔流,三县因溪得名,分别为东苕县、西苕县、霅溪县。三溪出山,汇入震泽湖,一部分经震泽湖注入运河。三水交汇之处,二千多年前的先人就在此筑土为城,名为菰城,江南名居保留完好,隶属现在的菰城区。菰城外围,则是这二三十年陆续建起来的新城,菰城东部和北部为东吴区,菰城东南是南新区。东部平原地区水网密布、河流交错、鱼肥稻香,分属运州市、吉州市、青州县。
正是江南梅雨时节,好在车厢里温度适宜,体感正好,完全感受不到久违的粘腻。即将博士毕业的平和微微侧躺在椅子上,凝神望着窗外。
难得雨收风歇,偶露一线天光,震泽湖烟波微茫,与淡墨浅青的天空融合在一起,两岸今年新生的芦苇颀长挺立,像一群初初长成的少年,明明体型纤瘦,却已见骨格铮铮,带着几分清高、几分傲气、几分志向,不禁让她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的同学们,还有那一段终身难忘的时光:连与她视频都不忘补点妆的薛乙是不是又美出了新高度,天天喊减肥的客莫邪是不是越减越肥了,战痘不止的丁冬有没有越战越勇,一脸阳光的乔北鲲是不是还那么温暖,那个名叫白马的黑客是不是还那么嚣张,还有那月光一样皎洁的沈明月是不是再也记不得她……
高铁绕着震泽湖呼啸前行,很快,广播中传来即将到站的提醒。
平和利用有限空间做了几个舒展动作,准备下车。
吴州高铁站位于东吴区,离第一医院只有二十多分钟车程,昨晚视频时朋友们都想来接她,但她想正好是上班时间,打个嘀嘀很方便,就没麻烦她们。
到了第一医院,门卫谢叔一看是她,又惊又喜:“小瓶子,小瓶子,你怎么来了?”谢财福觉得奇怪,平和一直在外读书,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来医院,难道是崔老师病了?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想一边走出门卫室准备接过平和手里的旅行箱。
“谢叔,好久不见啦。包不重,我自己来。”平和握住谢财福伸过来的手,自己提过门槛,一边推一边说:“我来和您当同事啦,以后多多关照。”平和转过身笑着鞠了个躬。
“又作怪。”谢财福连忙避到一旁去拿一次性纸杯,“这么快毕业了?你能来一院工作真好,真好!”谢财福觉得,平和跟她的妈妈越来越像了,不是长得像,而是气质像。
“跟您喝茶的机会啊以后天天有,今天就不喝了,要去签约,不能让杨院长等我呐。”平和歉意地笑着,轻轻握住了谢财福的胳膊。
“好,好,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我走啦,包先存您这里。谢谢谢叔。”
“知道杨院长的办公室怎么走吗?要不我带你过去?”
“我熟着呢。”平和回头向谢财福摆了摆手走了。这是她妈妈朱安安工作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她当年就读的飞英小学就在医院北门的塔下街,下了课都是自己走过来的,虽然这几年医院变化很大,把隔壁的吴州宾馆吃了进来,但老院的房子没动,只是做了内部重新装修,办公楼也没换地方,她再熟悉不过。
副院长杨海琳的办公室在五楼。
“杨姨,我来啦。”杨海琳的办公室门半开着。
“平和,终于等到你了。”杨海琳起身走到门口,拉起平和的手,开始泡茉莉花茶。“回过家了吗?崔阿姨还好吗?”
“先到您这里报到了,我奶奶昨天电话里跟她说过了,我签好约再回去。”
“医院的大致情况就不用我多说了,最近几年发展很快,市政府将吴州宾馆整体转给我们,有200多亩地,房子内部重新装修后,内科的几个科室全搬过去了。外科特别是骨科,全市我们最强,这几年特别重视人才团队建设,老中青梯队很齐整,实验室不能说全国数一数二,全省肯定是算得上的。”杨海琳望着满窗的银杏,缓缓说:“这也是你妈妈奋斗过的地方,她把最好的青春年华都留在了这里,我相信你会像朱老师一样。”杨海琳控制了一下情绪。“好好干,我带你去人事科。”
“杨姨,谢谢您。”平和最感谢的,还是杨海琳对母亲这一份深厚的师生情谊。“您忙吧,我自己去人事科就行。”
“还有一台手术要做,这样吧,我让办公室小沈陪你去吧。”杨海琳确实太忙,也就没跟平和计较。“条件是上次电话里谈好了的,都写在合同里了,你看仔细点,有疑义的话可以再沟通。我手术时间不好说,本来想请你一起吃晚饭的,还是下次吧。”
平和点点头,告别杨海琳,去人事科顺利签了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