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汉军主力与吴军展开了全面的混战,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卯时,吴军最终丢弃北岸的营寨,仓皇地逃向了揭阳方向。
而汉军见此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紧跟着吴军的脚步朝着揭阳方向进军。
最终因为汉军的紧追不舍,庀文并没有顺势撤入揭阳城内,而是分两路绕过了揭阳的城门,一路向东,似乎有进一步后撤的迹象。
吴军部署在揭阳城内的三千士卒见主力部队都已溃撤,遂也不敢在揭阳城内逗留太久,在放弃了所有的城门之后,便跟着吴军主力一并撤离了揭阳城。
至此,沦陷了大约一个月的揭阳城最终又回到了汉军的手里,一时间揭阳军上下兴奋不已,纷纷站在城墙头上高声庆祝着身上耻辱的洗刷。
揭阳城医馆内,温赋揉着有些发昏的脑袋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一直在旁守护的王敬见温赋醒来,遂有些兴奋的说道:“温兄弟你总算醒了,殿下他们方才还念叨着此事呢!”
看着自己右腿上的纱布,又看看和自己一样受伤的王敬,温赋指着四周有些奇怪的问道:“这里是?”
“此乃揭阳城内的医馆。”王敬见温赋没有其他不适,遂向他解释了起来:“昨晚我军大败吴军之后便紧咬着吴军的步伐,吴军见无法撤入揭阳城内,遂放弃了此城向本土撤去,而梁将军见将士疲乏,再加上已收复了揭阳,许多事情需要安定,故而便不再追击……”
听着王敬讲述着这几个时辰以来发生的事情,温赋总算将自己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都了解了一遍,而当听到吴军已经败退出了汉国的疆域之后,他并没有任何的意外。
似昨夜的那场大战,吴军不仅在兵力上和士气上蒙受了巨大的损失,甚至粮草补给也被汉军尽数缴获,因此若不及时退出汉国的疆域,很有可能就会陷入自己的危机,因此此时的揭阳城就变得像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因此,与其耗着精力在此继续与汉军对峙,倒不如赶紧收拢溃军重振旗鼓,这样还能减少靡下士卒的损失。
“殿下呢?”温赋起身将衣服穿好,在郎中检查之后确认并无大碍便走出了医馆。
王敬本想让温赋多休息一阵子,但在温赋满脸毫不在意地劝说之下,便不再好说些什么,见温赋看向了自己,王敬想了想便回答道:“殿下此时应该还在衙署,因为吴军撤走的时候破坏了揭阳的许多建筑,想必此刻殿下正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了。”
温赋点了点头,他自然清楚揭阳城在经过了战乱的毁坏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肯定十分的繁忙,而刘烨身为汉国的皇子,理应在此分担一部分压力,至于自己,自然就不好去掺和这种事情了,不然被抓去当壮丁可就不好玩了。
“走,去街上逛逛吧。”看了看冷清的街道,温赋突然想去看一看此时揭阳城会是什么样子。
王敬见温赋有这样的想法,倒也不好拂去,反正两人身上的伤势也并不严重,多走动的也什么坏处,于是便同意了温赋的建议。
因为医馆本身就在城内的一条偏街上,因此温赋与王敬没多久便走到了揭阳城的主路上。
由于昨日吴军撤离仓促的缘故,因此在揭阳城的街上随处可见吴军撤退时所遗留下的物件,例如一些军旗兵器,甚至于这些时日以来所抢夺的战利品也都落下了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街上依旧没有百姓去捡这些物件,毕竟此刻的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揭阳军士卒,而这些战利品明摆着已经归属揭阳军了,若是运气好等揭阳军撤离街道后,或许还能寻得一两件遗落的物件,不过此刻是绝对没有人会犯这个险的。
“王大人,温大人!”负责巡逻的一个百人队自然认得这两位跟随在惠王殿下身边的重人,于是便上前打起了招呼。
“这揭阳的损失如何?”温赋没有拒绝这名百人将的示好,而是指了指周围问道。
那百人将见温赋询问此事,便摇了摇头有些苦笑的说道:“此番吴军与五年前一般,抢夺了城中百姓大量的财物,若是从外面看去,可能并无什么大碍,但若是进到某一百姓的家中,或许见到的只是一个空屋而已……”
听着这百人将的叙述,温赋微微皱眉,他从未想到吴军的军竟如此的不堪,居然连城中百姓的财物也都不放过,难道他们就不怕城中的百姓一同反抗他们么?
相对于温赋对这些的不清楚,王敬作为多年跟随在惠王身边的侍卫,自然对这方面更加的了解,于是低声说道:“温兄弟莫在意,吴军的军中大多为临时征召的民卒,本身就是为钱财而卖命的乌合之众,想要这些的士卒保持军纪,无疑比登天还难……”
“然而我等不也在这样的军队下惨败了一次么?”温赋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王敬闻言只得尴尬地笑了一声,遂不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当走到一条偏街的拐角时,忽然只听一间房屋内传来隐约的哭泣声,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番,便向声音的源头走去。
“这是……”
视线当中,只见一名少女正俯在一中年男子的尸体上哭泣着,屋内除此之外并无他人,看上去十分凄凉的样子。
“老人家,这家人发生了何事?”王敬见不远处走来一名老人,于是便将其拉住,询问了起来。
老人朝屋内看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家人在吴军刚来的时候就被抢光了所有的东西,其妻在那日被吴军玷污后上吊自尽,本来昨夜吴军撤走,苦日子就要到头了,可没想到那帮畜生竟要将那家人的女儿带走,那人气不过就和吴军厮打了起来,结果……”
说到这里,老人便不愿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摇着头便离去。
王敬谢过老人之后,转身看去,只见温赋的脸色十分的难看,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就要暴走一般。
“温兄弟?”王敬叫了他一声,温赋这才神色慢慢恢复了起来。
“走,进去看看。”不待王敬作何反应,温赋便率先走进了屋内,见此,王敬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木然地跟了上去。
少女感觉到了身后来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看着温赋二人,有些惊恐的说道:“你们是谁……”
“我等不是坏人。”温赋蹲了下来,从怀内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了少女的手中,“这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么?”
少女的眼神闪过一道黯淡,有些落魄的说道:“娘没了,爹也死了,我又如何独自活得下去?”
“胡说,人活着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不是你说的那般轻巧!”温赋见少女有这样的想法,遂有些着急了起来。
少女抬起头,忽然看到了王敬身上的军甲,神色不由地微怒了起来:“你们是揭阳军?”
“是……”温赋不好做出隐瞒,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只见少女忽然拿起了那锭银子狠狠砸在了温赋的脑门上,疼痛感瞬间传来,顿时眼前一片昏黑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王敬见状不由吓了一跳,立马从腰间拔出长剑指向了少女。
少女没有丝毫的害怕,只是涨红着双颊,哭腔地说道:“你们为什么要离开揭阳,你们如果没离开的话,我爹我娘就不会没了,你们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
王敬闻言,动作不由地怔了一下,便不再说些什么。
温赋揉着脑门只觉得一阵疼痛,但听到了少女方才的言论之后,也没有说些什么,他知道是揭阳军对不起这些百姓,才让吴军有些可乘之机,对方有这样的怨恨也纯属正常。
然而让温赋有些错愕的是,不多时,只见少女忽然朝王敬奔去,将身体直接冲向了王敬的长剑,王敬没有反应过来,便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为什么……”温赋只觉得一阵怒火从心中涌起,头上的疼痛感瞬间消失了许多。
“温兄弟,我……”
王敬刚想解释一番,却见温赋一把拦住他:“这不关你的事情,或许是她自己放弃了自己吧。”
看着少女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温赋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楚,良久,他才转头说道:“走,去找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