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等我回话,拉着我便跑。
他跑得极快,两腿生风,已然离开了地面。
耳边风声呼啸,几个雨滴砸到了我身上,他转身将一个薄袍罩到我身上,冲我甜甜一笑,“莫要将我家娘子淋湿了。”
我将袍子从头顶往下拉了拉,真是个贴心的孩童,竟将自己的衣服拿来给我遮雨。
身后又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我回头,正看到一道闪电将天穹划成两半,闪电的这端劈在一棵樱树上,那樱树看着竟仿佛正在我们脚下。
那樱树瞬间燃成一树烈火,火舌又张扬地将周围数棵樱树卷入口中。
我转回头来,咽了咽口水,那里好像正是我方才睡觉的地方。
这道闪电将我彻底劈醒了,是了,这里是巫山,而我是一个刚修成人形两百年的小精灵。
那小孩童也似乎觉察到了这些,更加起劲儿地跑,跑着跑着身后竟钻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身后是一声胜过一声的雷声,他拉着我在山间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小山洞里。
他将我塞进洞里,转身用石头将洞口封住。外面雷声大作,大雨也哗啦哗啦地下了起来。
他走到我面前,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冲我笑道,“奇怪,那闪电竟像是追着娘子来的。”
我想说,怎知那闪电不是追着你来的。
又听他说道,“不过没关系,有相公护着你。”
他红彤彤的小脸上挂满了真诚,竟让我心里生出一点暖洋洋的感觉。
“我不记得见过你,怎的就成了你的娘子?”
他俏皮一笑,转身走到一个小石凳子旁边,拍了拍凳子,又冲我招了招手。
我正好跑得有些疲累,便走过去坐在凳子上。
“以前一直是我自己住在这里,所以凳子什么的都是一个,等雨停了,我便去再做个凳子来,我们俩一人一个可好?”他坐在我身前的小土堆上,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我摇了摇头,“你还没回答为什么喊我娘子呢。”
他一拍脑门站了起来,“差点忘了,我的名字是句芒,你叫什么?”
动物和植物对话怎么这么难,我郑重地看着他,“小不点,你若是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也不会回答你的问题。”
他脸上有些小失望,可也就只有那么一瞬,眨眼的功夫又是满脸灿烂,“这座巫山上的妖啊精灵啊我都认识,路过那棵樱树的时候却闻到到一点陌生的气息,那时你正躲在樱枝上睡觉,我本想上去跟你打个招呼便走,你却睡得很熟,眼睛都不愿睁开,不知怎么的我一看到你便觉得你是我娘子。”
我拍了拍他的头,“小不点啊,娘子不是这么来的,相公和娘子是要拜过天地神灵之后才能这么互相称呼。”
他一跃而起,“那我们现在便拜吧!”
说着便一把拉起我的手,将整个小山洞寻摸了一圈,“朝哪里拜天合适?”
我叹了口气,又拉着他坐下,“我还没说完呢,”他不情不愿地跟着坐了下来,“我记着有个什么人和我说过,结亲的二人定是要看起来年岁相当才可,我们二人看起来年岁相差甚大,不能结亲。”
他一脸疑惑,“你我都是十岁左右的样子,看起来正是年岁相当,我不觉得相差甚大。”
我摸了摸他的羊角小髻,“我看起来已是那凡界少女模样,而你看起来还是个孩童,怎的会……”
我话音未落,却听到“轰隆”一声,原本堵着山洞口的碎石飞溅了进来,在闪电白惨惨的光影中,一个黑衣人正阴渗渗地立在那里。
“小狐狸崽子,爷爷我看你长得水灵,又是一副乖巧模样,一直不曾刁难过你,倒把你的胆子养得齁大。”
这声音极为沙哑,沙哑到让人分辨不出年纪,那黑衣人缓缓地走进洞里,“逮到个小仙子不上交给爷爷,竟封起洞门想自己独占,信不信爷爷我要了你这只小狐狸崽子的命!”
走近了才发现,那黑衣人的脸极为年轻,一双眼睛像是自中间被人往上扯着一般,瞪得极大又极不自然,他嘴唇泛着浓浓的紫色,周身萦绕着冷得发蓝的气息。
遇到这种形貌的人,一般人都会撒腿就跑,跑不掉地也会尽力往后躲闪,这句芒却很欢喜地迎了上去,“原来是山主来了,这几日都不见山主,我还以为山主又下山去了呢。”
那黑衣人一甩袖子,将一脸欢喜的句芒拍到了墙上,“少跟爷爷我装亲热!爷爷今天暂且饶了你这条烂命,下次再发现你生了这种私吞的心思,爷爷我便把你的真身碾成浆糊丢进湖里喂鱼。”
那人眼睛往我身上一瞥,我顿觉腰上环来一阵冰得刺骨的冷气,拽着我来到他旁边。
“山主,你不能带她走,她不是仙子,她只是樱林的一个小精灵,是我的娘子!”句芒从地上爬了起来,本是灿烂的脸上此时一片红肿,血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一直往下流,他挣扎着想扑上来,又摔倒在地上,看起来似乎有一条腿被撞断了。
“擦亮你小子的狗眼,爷爷我上万年的修行你也能蒙骗得了?”他尖尖的鼻子冲着我嗅了几下,“这可是极醇的仙气,比那半路成仙的醇过不知多少倍,”那人看着我,眼中竟冒出精光来,“真是极品啊,吃了这个,爷爷我还用再怕那大阳山的小鳖孙吗!”
那人越说越高兴,自顾自地狂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又突然阴下脸来,“今天要换成别的小兔崽子,爷爷我早就一把给捏死,你自己记着爷爷的好便罢,少跟我再叽叽歪歪!”
那人说完,转身走到洞口,我被那冷气牵着往前一窜,脚却被什么拽了住,晃得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