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女身魔人越说越激烈,越说越激愤,越说越捶胸顿足,说到最后连整个狐族都问候了一遍,我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抖擞了抖擞精神,准备去女身魔人那窝发表点不同言论,还未待我起身,整个人群的嗡嗡声猛地提升了一个级别,和有人在那凡界的菜市场上撒了一堆银票的效果差不多。
我顺着众魔人的视线朝那建极殿的台阶上望去,只见几个人方方在台阶中间的椅子上坐下,细数有六个人,五男一女。
周围此起彼伏地冒出“花亦青”这个名字,不用想,台上那个唯一的一个女身,定然便是花亦青了。
而那五位男身族君,其中一个定是狐族族君官炎,究竟是哪一个,我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来。我今日如此狼藉,全是因为昨晚在极方之界逛荡了一晚,只为了去寻那官炎。
昨晚谪荆和花老鼠一走,我便溜出门去守在极方之界主殿门口附近,心想着若是官炎来极方之界,定是从这大门口进到主殿拜见魔头,怎知道一直等到征沱微微发出些亮光了,也未见一个狐族的影子。
我又施了隐身诀,在主殿的东菲院、系瑶宫、北阙寻了一遍,也未寻到半点狐族的气息,直到征沱大亮了,才回到了西重楼。
如今,想与官炎说说这些个曲折已然是不可能,而如今这个关头,即便跟他说了,无凭无据,也没有时间给他寻凭寻据,他怕也是不会理睬我。
我今早随着谪荆出门之时,便彻底放下了悬着的心,大典不大典的总归就是个形式,一来是向天境逞逞威风,二来是向其他族众伸出相邀之手。
这大典的作用甚至比不上凡界结亲典礼的作用,新娘子过了典礼想反悔还得想想自己再嫁容不容易,狐族过了典礼想反悔那就是一扭头的事儿。
再想想,如今这个乱世,上午是友,下午就可能又成了敌,以前狐族是天境的铁杆附族,所有人都闹过乱子,就狐族最省心,如今这个最省心的胳膊肘也拐到了极方之界这边。
极方之界现今算是占着风头,狐族投了过来也说不准也因为得罪了天境,还是跟随了风向。谪荆的态度便是个很好的例证。
我正低头思虑着,周围“花亦青”的呼声却越来越多,越来越高,花亦青本人我虽未见过,此番坐得太偏,也不看真切她的样貌,但名字也是早早就听过的,三界十八族中,不论多大的神仙或是大族灵总归是有几个不服气的人私下里说些不服气的话,但花亦青却是个例外,见过的没见过的,大神仙小神仙,没一个不喜欢她的。
在众人口中,花亦青貌美、机智、人善、修为高,是个颇为完美的大族灵。
台阶上几个人一落座,下面的魔人更加不安分起来,站着的,点脚尖的,还有极个别拉的下面子的干脆站到了椅子上,由于我对花亦青也是怀了几万分的好奇,便捻了个诀微微悬起一截,想越过众人的脑袋,一睹花亦青的芳容。
谁知我这厢方才悬起来,四周的魔人却乌压压的都坐了下去,而且齐刷刷地闭上了嘴,一时鸦雀无声。
由于众魔人的动作太快太突然,我悬在半空中,一时未反应过来,这么悬了一小会儿,突然感觉脚被人使劲一拉,将我猛地拉坐回椅子上。
由于这一下拉的太突然,我股部又着着实实颠了一下,嘴里“哎呦”了一声。一只毛茸茸的手上来将我的嘴捂住,我顺着这只毛茸茸的手看上去,便看到了一对马耳朵,捂住我嘴的人竟是那日在花老鼠宅子中遇到的马兄。
马兄一脸焦急,直冲我摇头,眼睛还直往建极殿的方向扫,我顺着马兄眼神的指引看过去,便看到建极殿那张极大的椅子上此时已坐上了一个人,不用看清长相,只看那气势,便也看得出是择芳大魔头。
我转过头来,马兄也把手收了回去,我又盯着马兄的耳朵瞟了一会儿,心想着之前那次没记着马兄头上还有双耳朵,马兄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眼光,脸蛋一红外加一鼓,似是用了一把劲,耳朵慢慢缩了回去。
马兄目光又朝建极殿方向斜了斜,冲我摇了摇头,然后便端坐起来,不再理会我。
再放眼看去,方才那些侃得脸红脖子粗的魔人们此番都齐齐端坐,个个的目不斜视,乖巧得不能再乖巧。
魔头的淫威真不是一点两点。
那样一把大椅子,除了琴南山罗非族那样的巨人,任何一个人塞到里面都会显得极其渺小,而择芳这个块头正常的人坐在里面偏偏就显得极其气派,气势这东西真是个玄乎其玄的东西。
没多久,空中的悬天台上出现了个老翁,那老翁须发皆白,偏偏脊背挺拔,面无皱纹,声音洪亮,一双眼睛更是神采奕奕。
他先向择芳行了个全礼,又向台上的六个人行了个半礼,复又说了一通篇幅极其长的话,大意无非是极方之界怎么怎么的伟大,怎么怎么的无敌,天境怎么怎么的不厉害,怎么怎么的不要脸,狐族等几个依附极方之界的族眼光怎么怎么的雪亮,其他依附天境的族眼光怎么怎么的不济,极方之界不日将怎么怎么的一统三界十八族,怎么怎么的带领众生步向美好生活。
看着那老翁横飞的唾沫,我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瞌睡。我这一个瞌睡刚打完,周围响起了百鸟朝凤曲。
一个红衣女子双手高持狐族族符,俯首缓行至台阶底下,一甩裙摆,恭敬地行了个全礼,复又向台阶上方走去。那女子的衣裙在风中微微浮动,身形婀娜,步态端庄,一身红衣明明艳丽地耀眼,但那背影里却透出点悲瘆瘆的味道来,此女子正是谪荆。
台阶上方,择芳从百兽椅上起身,负手而立。六位族长随之起身,齐齐向择芳行了个全礼,而后俯身跪立。
台下的这些个魔众也不知是看了谁的指挥,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又齐刷刷地朝择芳行了个全礼,而后齐刷刷地跪立在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干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