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居房中这件事于别人来说可能根本不是事儿,于我来说确是千难万难的大事。我抹了抹嘴边的口水,第一千次慨叹道,“好想去厨台啊!”
墙角的三只小黑羊听到我的嘶吼,也跟着咩咩叫了几声,我懒懒地瞥了他们一眼,其他两只小羊倒也正常,单单是小羊丑白白的小牙微露,竟有那么点微笑的意思,不止如此,它的头上还松松地顶着几片桃花瓣,为了不让花瓣掉下来,小羊丑脖子挺得笔直,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丑丑,莫不是我布的吃食不够,你如此宝贝地顶在头上,莫不是舍不得吃?”
小羊丑似是愣了一下,而后颓然地低下头,头顶的花瓣飘落到地上。
“本公子听说天境的新晋羊仙是你养成的,还疑惑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黄毛丫头怎么会有那些个本事,如今看来倒清楚很多。”
此处有阴瘆瘆的笑声,听着这笑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来的正是那只灰老鼠,见我不答话,他自顾自的说,“约莫着那只小羊本来就有仙骨,而你无非是歪打正着捡了个便宜。”
我笑盈盈的看了他一眼,灰老鼠今天穿了一身绛红色暗纹长衫,头上冠着雕龙碧玉簪,不知是要出席什么大场合,像是刻意打扮过一番,倒显得越发阴柔,休成了男身却休成了这样,也着实是个可怜人,我低低慨叹了一声。
一阵厉风蓦地从我面前划过,桌上的茶杯便成了一堆粉末。“你一边从头到脚盯着本公子看,一边摇头叹气是作甚!”
面对这么个小肚鸡肠的人,我谨慎的把刚想冒出嘴的话收住,正寻思着该怎么答,那边灰老鼠却已气急败坏,闪到我跟前捏住了我的脖子。
“不要以为有君上护着,本公子就奈何不了你。君上解了本公子施的术又如何,即便不用任何术,本公子也可以让你湮灭!”灰老鼠眯缝着眼睛,脸上因怒气透出些红晕,鼻子快顶到了我的鼻尖上,逼得我的头一直往后退。
我伸出手来把灰老鼠往后推了推,“湮灭就湮灭,离本姑娘这么近作甚。”
灰老鼠呆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脸色越发红,他狠狠得松开我的脖子,“是我多此一举了,跟你这般废话。”他阴沉的笑了一声,“今天本公子来是要通知你一个好消息。”
其他我都没注意,单单听到了魔头解了术这一句,顿时想立即飞到厨台去,也没太理会灰老鼠。
灰老鼠似是觉得这事儿很令人高兴,也不生气,接着说,“火钿雪狐你可听说过?”
我神离的心立马被拉了回来,“火钿雪狐?”
“火钿雪狐谪荆,三界十八族首美,作为招摇山狐族贡使来我极方之界,甚得君上欢心,君上欲派个粗使丫头伺候她,本公子便向君上举荐了你,君上也觉得你很适合做谪荆的粗使丫头,这事儿便敲定了。”说到这里,灰老鼠似乎很得意,停下来瞥了我一眼。“你即日便搬到西重楼吧,以后听候谪荆差遣便是。”
看着灰老鼠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折子,“那这就走吧,本姑娘正好一个人憋闷,找个人作伴正合我意,况且还是三界十八族首美,赏心又悦目。”
灰老鼠扬着的嘴角僵了僵,“本公子说了是去做粗使丫头,你当是给你送个姐妹不成?”
“又不是毫无仙力的凡界之人,粗使不粗使的于我来说不就是挥个手的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伺候美人总胜过憋在小院里养小黑羊。”我边说边把小院里的桃树、猪君、黄狗、小黑羊子、丑、寅一并收到袖子里,忙活完了,见灰老鼠还干坐在椅子上,朝他挥手道,“东西不多就有这好处,搬家便利,这便走吧?”
灰老鼠本是目无表情地盯着我,此番不知想到什么又兀自笑开,“看来你是没有听说过谪荆的喜好,本公子不忍你如此无知,如今便知会你下,免得你死的不明不白。”说到这里,灰老鼠随手拈来把扇子,悠闲自得地扇开,霎时整个房间弥漫起浓浓的香味。
“谪荆是首美,却也是首妒,大概是首美包袱太重,生怕被别人比下去,眼前见不得有一丁点姿色的美人,狐族伺候过她的女子个个下场凄惨,打回原形的、折了修行的、灰飞烟灭的都有,还有好多个被她施了抽金术,直接变成老太婆的。总之相貌越美,下场越凄惨。”
听到这些个轶事,我顿时起了兴致,转身坐到灰老鼠面前,慨叹道,“真真是人美心狠,可怜了那些个漂亮狐狸,听说那招摇山的族君也是修为极高的,竟也不约管她。”
灰老鼠扇子摇得越发起劲,吹得我的头发都跟着飘了起来,“谪荆是族君之女,宠爱还来不及,哪里会约管她。”
我皱起眉头,“又是个慈父败女的故事。族君是一族之君,竟放任自己的女儿残害族众,也是可恶。”我和往常与灰老爷聊轶事一般,听完轶事总是先就轶事的精要之处感慨一番,而后再就其中是非长短点评一番,算是画龙点睛,就此给轶事画上个句号。
灰老鼠也不说话,边扇扇子便松松地瞥着我,看起来惬意得很。
我又站起来,捋了捋被扇乱的头发,“这就走吧?”
灰老鼠手中的扇子一歪,险些掉到地上,他拿稳之后扇了几下,似是觉得无趣,又将扇子重重地合上,“啪”地一声放到桌子上,“相貌大了不少,心智却一点未长!有心思论狐君狐众,没心思想想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灰老鼠此番竟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倒让我摸不到头脑,“谪荆是有好几万年修行的大族灵,我仙龄方才两千,与她来说是晚辈,想也入不了她的眼,况我记得初来极方之界之时,你便说我是个丑丫头,这么个又丑又小的丫头想必她也懒得费思量。”
灰老鼠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随手变幻出一面镜子,照在我脸前,“旁的话你不屑一顾,这句话倒记得清楚,你这副样子落到谪荆手中,分分钟就得把你捏死。”
我本来就不喜照镜,来了极方之界之后更是从来没有照过镜子,我记得自己的相貌是凡界十多岁孩童的模样,而此时镜中的人却已然是个少女。
细看那少女的模样,我生生地被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