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仙观里没有一点声响,连灯也不曾亮着一个。
江玉霖不敢过于托大,沿着墙边悄悄地走,摸到那座“仙人显灵”的阁楼下面。抬头看去,这阁楼高约五六丈,他想要进去看看,却发现门窗都紧锁着,并没有路径可以进去。
于是江玉霖放弃了这座阁楼,通过一座圆形的拱门穿到一处大殿下,大殿的门倒是开着,但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大殿两侧是两排厢房,正前方还有一座大殿。
江玉霖心道:“看这道观跟寻常道观似乎也没什么两样,但总感觉有些蹊跷,到底是哪里呢?”
他正准备往大殿里再看看,可突然听到大殿另一侧的一根柱子下面传来一声咳嗽。这咳嗽的声音虽然小,但在这静夜里听来,却如同一个炸雷在江玉霖耳边响起。他到底有些紧张,急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蹲在柱子下面。
那黑影见江玉霖看向这边,便向他招招手,随即向大殿后面跑去。江玉霖赶忙跟着那人来到后院,那黑影已经走到院墙下面,似乎在故意等他一般,看到他进了后院,同样使出“壁虎游墙”的功夫攀上了院墙。江玉霖心里略一踌躇,便也跟着出了吕仙观。
那黑影出了吕仙观,便一路向西南方向跑去,江玉霖也脚下发力,在后面紧紧地跟着那个黑影。瞬息之间已经奔出了二三里地,江玉霖额头竟有些微微冒汗,心想道:“这人不知道什么来头,轻功竟然这么好,我用尽了力也追不上他。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大半夜的引我从那吕仙观出来。”
正出神间,前面那黑影猛地停了下来,江玉霖也不敢靠得太近,在离他数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又担心前面会有埋伏或暗器,缩身在一棵大树背后,这才看见前面是茫茫一片水面,原来已经到了洞庭湖畔。这时月光又复照在地上,江玉霖借着月光,只觉得那站在水边的人影有些熟悉。这时,那人开口说话道:“小友脚程倒是挺快。”
江玉霖听这声音,竟然是方才在岳阳城里酒肆见过的那个煮酒的老头儿。但他想到自己无端喝了那老人三杯酒,竟没有看出他身怀绝技,也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因此一时没有答话。
那老人见他不说话,又笑道:“如此月色,何不出来共赏,却要在树后面躲躲藏藏?”
江玉霖知道那人已经看出了他藏身的位置,便闪身出来,说道:“晚辈冒昧,竟没有看出前辈功夫如此高强。”
那老人又道:“哈哈,小老儿不过是腿脚利索些。若说到正宗的玄门功夫,可是未必及得上小兄弟你啊!”
江玉霖道:“哦?前辈认识在下?”心里却想到:“真是大意,大师兄派我来打探消息,我半点消息没打听到,自己的家底却被人瞧了个一清二楚。”
那老人说道:“非也,我只是认识你这把剑罢了。”
江玉霖心想:“原来问题出在这把剑上,看来下次再出门可要换一个剑鞘了。”拂云剑的剑鞘乃是用鲨鱼皮制成,上面用朱砂写着天尊降魔的咒文,虽然年纪古旧,朱砂都已经褪色,但还是被人认了出来。他接着说道:“这把剑乃是一位前辈所赐,您见多识广,倒给瞧出来了。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那老人摆摆手,说道:“老朽这儿还有酒,小友若不嫌弃,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江玉霖心想:“既然他已经认出了拂云剑,那么不管是恩是仇,我可都得替观云前辈兜着了。反正已经喝过了三杯,再喝多少还不是喝?”
于是他还把剑挂在腰上,走到了那老者旁边,之见他身着黑色的夜行衣,一头白发用一条黑色的缎带扎住,满面红光,银白色的胡须随风摇动,分明是一副武林大豪的架势,哪还有方才那煮酒老头的猥琐样子?那老者笑道:“哈哈,小友好胆识!稍等片刻,酒马上就到。”
江玉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叶扁舟自湖中飘荡而来,船头挂着一只灯笼,将清冷的湖水映得一片暖黄。
湖畔潮声欸乃,小船眨眼间便靠上了湖岸,江玉霖看到撑船的竟然是先前在巷口撞到他的那个妇人,这妇人看着三十岁上下,全然不施脂粉,眉目间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老者一跃跳上了船头,小船只微微一晃,便又稳住了船身。江玉霖见这老者轻功了得,也有意卖弄,跟着跃上了船头,小船也只微微一晃,幅度却比那老者跃上来的时候小一些。
那老人笑道:“哈哈,不愧是那老牛鼻子的弟子,这手轻功可真漂亮!”
江玉霖听得这老者出言褒奖,似乎并无恶意,躬身施礼道:“晚辈江玉霖,见过前辈。”
那老人突然变了脸色,问道:“你姓江么?是哪个江?”
江玉霖道:“即是江水之江,前辈有何指教?”
那老人打量了江玉霖几眼,又点点头说道:“对了,对了,不过这倒是件怪事情。”
江玉霖听得有些纳闷,便问道:“前辈说什么事情?”
那老人尴尬地笑了两声,说道:“哈哈,没什么,你是观云那老牛鼻子的弟子么?怎地你不是道士?”
江玉霖道:“晚辈本是鄱阳大侠云见龙的弟子,曾随观云前辈学艺,尚没有正式拜入黄山门下。”
那老人点点头道:“难怪,难怪,看来你定然不是了。”
江玉霖又问道:“前辈说不是什么?”
老人摇摇头说道:“哈哈,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喝酒罢!”
江玉霖跟着老人钻进船舱,只见舱里杯盘桌椅一应俱全,桌上摆着一壶酒,还有熏鸡、鱼干、腊肉等几碟下酒菜。老人笑道:“仓促之间,也没什么下酒的东西,只能将就一下了”,说着给江玉霖倒了一杯酒,说道:“快坐呀,先说好这次我请你喝酒,可不许再掏钱出来。”
江玉霖羞赧一笑,说道:“还不知道前辈的名讳。”
老人笑道:“你先喝一杯,我便告诉你。”
江玉霖也没有客气,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那老人用手指蘸着酒在桌上边写边说道:“某家姓黄,单名一个‘鸣’字,近来还多了一个别号,叫做‘湘君’。”
江玉霖惊道:“黄鸣前辈?你是黄鸣,那你,你怎么又是‘湘君’?”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准备要下船去,可刚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酸软,脑袋发晕,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