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元侃将月儿的事告诉了乳母秦国夫人。这是少年王爷第一个喜欢的女人,秦国夫人也不好说什么,自然道声恭喜三哥,说,那就赶快接进王府来吧!并且命下人赶紧重新布置王爷的房间,为月儿准备全套衣饰,以及生活用品。
当天上午,元侃用自己的豪华马车,把月儿接进了韩王府。当马车停在王府门前时,脸上满是幸福的韩王元侃,亲自降阶而迎,牵着月儿的手下了马车。众侍女、奴仆列队欢迎,眼里满含羡慕。此时,月儿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华服。在华服和首饰的衬托下,在元侃欣喜相迎的鼓舞下,月儿一洗贫家女的自卑和腼腆,显得美丽、高贵而从容。她拉着元侃的手走上王府的台阶,走进了王府的大门,走向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皇家生活。
元侃拉着月儿的手来到乳母秦国夫人那里,以大礼拜见。秦国夫人也暗暗惊叹月儿的美貌,心想,难怪元侃看不上宫里的女孩!尽管心里立刻升起一丝隐忧,但乳母脸上依然浮起了难得的笑容,连忙夸元侃好眼光。元侃自然十分得意。
这天恰逢元侃十五岁生日,太宗皇帝自然召元侃和众皇子、公主进宫内赐午宴,众兄弟姐妹与元侃把盏庆贺。可元侃惦着府里的月儿,宴毕赶忙回府,倒让大家有些莫名其妙。
当晚,韩王府内当然也要开宴庆贺。众兄弟姐妹又齐齐来贺,欢乐异常。元侃这才把最珍贵的月儿隆重推出,让兄弟姐妹们着实大吃一惊,都道三哥好艳福!
待众人散去,元侃与月儿回到自己的寝宫。元侃挥手让侍女退下,搂住月儿的纤腰上了宽大的床榻。
元侃脉脉含情地看着月儿问道:“月姐,你知道我今天收到最珍贵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吗?”
月儿答道:“阳弟,月姐愚笨,恐怕猜不出来!”
元侃哈哈大笑:“就是月姐你呀!”
元侃深情地搂着月儿说:“你就是上天送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我一定好好珍惜,矢志不移!今天这个双喜临门,元侃终生难忘!”
月儿为元侃的表白深深感动,她也紧紧抱着元侃,在他耳边说:“阳弟,你是天下最好的男人,我一定与你生死相依,白头偕老!”
当晚,二人自然琴瑟相和,极尽款曲,水乳交融,乐不思蜀。
从此,月儿成了韩王元侃的第一个姬妾。在府里除了元侃与乳母,她的地位就是最高的了。连总管张耆,对她也是毕恭毕敬。
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月儿成了韩王姬妾,龚美自然不能再当银匠。于是,这个异姓大舅哥,顺理成章地成了元侃的贴身侍从。那龚美本来长相雄壮英俊,着上戎装,更是英武逼人。
月儿、龚美这一对异姓兄妹,终于完成了第一次美丽的蜕变。
不过,月儿虽然进了韩王府,成了韩王元侃的姬妾,但她并没有正式的封号,因为她不是皇上为皇子选的。甚至太宗皇帝都不知道三皇子找了这么一个女人。
乳母秦国夫人见到月儿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是红颜祸水。她觉得月儿太漂亮了,恐怕元侃会被迷倒在温柔乡里。可她把元侃当亲生儿子一样深爱着,元侃刚刚热恋上的女人她不忍心、不愿意排斥甚至得罪。因为她不想拂了元侃的兴头,不愿意元侃不开心。于是她表面上非常喜欢月儿,各方面照顾十分周到;但暗地里却深深感到忧虑,她担心少年韩王会因此沉湎女色,影响学习与参政。
有一件事似乎证明了秦国夫人的判断。月儿到了王府,依然习惯练功。元侃喜欢月儿的软功,自然不会干预,而且让侍女为月儿准备场地,铺好精美的垫子,悉心伺候。于是,侍女们都知道了月儿的软功绝技,并在王府传播开来。终于,这消息也传到了秦国夫人耳朵里。她开初还不相信,便叫她的侍女悄悄带她前去偷窥。果然,她见识了月儿柔若无骨的美妙身躯和高难绝顶的倒挈面戏,心里更加肯定,元侃绝对无法抵挡月儿的诱惑。
事实也是如此。少年韩王得到了心仪的蜀中美女,初尝到爱情的甜蜜,领略到云雨的欢娱,自然如蝶恋花,如鱼得水。他无论上朝还是上课,满脑子想的都是月儿;凡是可以同月儿一起做的事,一同赴的宴,他决不一个人去。在王府里,更是比翼齐飞,形影不离。月儿精致的五官,美丽的胴体,软功的造型,优美的体态,无不让元侃着迷。他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同月儿待在一起,尤其是欣赏月儿的身体,同她共赴巫山云雨。
当然,元侃爱月儿,还在于她单纯透明。进府以后,月儿把自己的身世全盘托出,毫无隐瞒。元侃听月儿讲起童年的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挨饿受冻,练功苦痛,避祸逃难,常常心疼得眼含热泪,恨不能替她去受苦受难。他甚至忍不住说:“月姐啊,你怎么不早点遇到我呀,我会好好疼你,帮助你,我愿意为你做一切!”这话,让月儿感动得泪湿衣襟。
元侃九岁丧母,深知母爱缺失那种无法弥补的遗憾。同病相怜又增加了他对月儿的爱惜。并且,他似乎在月儿的怀抱里找到了母亲般的依恋。他和月儿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坦率地说,元侃虽然贵为皇子,但他缺乏太祖、太宗的英武气概,天生优柔寡断,多愁善感,温柔多情。而月儿身上的刚强与执着,果敢与坚韧,正好与元侃互补。
其实月儿并不是那种以色事人的女人。她有自己的技艺,骨子里更有坚韧与追求。她从一介平民一夜间变成王府姬妾,并没有因此晕头转向。她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她为元侃对她那种狂热的爱深深感动,更为遇到元侃而深感幸运,她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她把这些情感都完全倾注到元侃身上,为了这个男人,她愿牺牲自己的一切。
因此,月儿进王府以后,上尊乳母,下礼奴仆。她在秦国夫人面前谦恭谨慎,低声笑脸,说话做事,总是实实在在,决不巧言令色,因为这是她的本色。挑剔的秦国夫人也很难找出她的毛病。月儿对待侍女和仆人,也总是与人为善,从不摆王爷姬妾的架子,对他们绝不苛求和刁难。他们纵有小过,她也常常宽容,不去追究。因为她深知,做下人不易,就像她过去摆摊卖艺般艰难。因而,她跟王府的侍女、仆人们,私下里竟然犹如兄弟姐妹一般。月儿从小到大,生活圈子简单,基本上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幼年时,为了要口吃的,她懂得察言观色,如何讨别人欢心。她耐心学习王府的礼仪、规矩,努力改变自己过去的习惯,迅速融入王府这个生活圈。
除了练功,月儿也学女红,读书,练字。元侃在府里上课时,她一同听咨议老师讲经论史,分析国家大事,理政之道。月儿天生聪颖,博闻强记,甚至连元侃也不及。她本身有《千字文》的功底,能写会读,不久便熟记史实,通晓典故。老师有时以国事相问,她可以引经据典,条分缕析,给出圆满的答案。连老师也不由得暗暗称奇。那元侃在旁,更是拍手称赞,心里暗想,若是今后位即九五,这心爱的人恐怕是个好帮手呢!
这月儿读书还有一个特点,她绝不人云亦云,常有自己独特的思考。一天,老师讲《吕氏春秋》,说到春秋时晋国大夫祁黄羊唯才是举,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故事是这样的,晋平公问祁黄羊:“南阳缺少一个邑令,谁可以去担任?”祁黄羊说:“解狐可以。”晋平公说:“解狐不是你的仇人吗?”祁黄羊说:“大王只问我谁可以担任南阳邑令,而没问我的仇人是谁。”晋平公说:“对。”于是任用了解狐。百姓都称祁黄羊做得好。过了一段时间,晋平公又问祁黄羊说:“我国缺少一个掌握军事的尉官,谁可以担任呢?”祁黄羊说:“祁午可以担任。”晋平公说:“祁午不是你的儿子吗?”祁黄羊回答说:“大王只问我谁可以担任尉官,并没问我的儿子。”晋平公说:“对。”于是又任用了祁午。百姓都称赞祁黄羊这件事也做得对。孔子知道了这件事,也称赞祁黄羊大公无私。
但月儿却说,这个故事也可以作另外一种解释,就是祁黄羊这人很有心机,大奸似忠。他本来想推荐自己的儿子祁午做大官,但又怕别人说闲话。因此,他要做一个局,既让儿子当上高官,又可以获得好名声。于是,当晋平公要他推荐南阳邑令的时候,他先举荐自己的仇人解狐,把众人的嘴堵住;而当晋平公要他推荐更重要的职位尉官时,他就把自己的儿子祁午推了出来,而且早就想好了措辞,让晋平公和天下百姓都无话可说,甚至连孔老夫子都中了他的圈套。难道举国上下就没有比祁午更适合做尉官的人了么?为什么不让别人同祁午比试比试?作为一国之主,晋平公太过于相信人,思维太简单,太直线。
听了月儿这番高论,老师和元侃不禁大为惊讶,都为她的见解所折服。
月儿还继续阐发,就算祁黄羊当时的所作所为大公无私,而实际上到了后来,人们往往只记住后半句,忘记了前半句。有举荐权的官员大都推荐亲近自己的人任职,而决不会推荐疏远他们甚至是政敌的人任职。因此,任人唯贤基本上成了一句空话!
月儿这一席话,让老师和元侃大感意外,没想到一个小小王府姬妾,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官场最深刻的症结!
总之,月儿在学习经史和治国理政的方略中逐渐开始转变。她从一介贫民少女,完全不知国事,不懂国事,不关心国事,到了解诸子学说观点,了解历史,了解历代帝王治国安邦之策。她的眼界与心胸逐渐开阔,她的心中不仅有元侃,有龚美,也慢慢有了国家、百姓、文臣、武将,有了丰收的喜悦,灾难的忧心,实际上,她心中已逐渐有了天下。
当然,从总体上讲,元侃和月儿还是更多地生活在二人世界里。他们同世界上所有的少男少女一样,沉浸在一段漫长的蜜月中。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这种过度的甜蜜,竟然会酿造出苦涩的危机。
转眼到了雍熙二年(985年)的春天。
一天,元侃同乳母一道进宫拜谒父皇。太宗见元侃有些消瘦,便关心地问是不是最近生病了。
元侃回答:“儿臣无恙,想是读书用功所至。”
太宗嘉勉一番,嘱咐读书学习也需顾惜身体,切勿过劳。
元侃诺诺称是。
那乳母秦国夫人却在旁看着元侃欲言又止。
英武精明的太宗皇帝瞧出个中必有隐情,便让元侃先回去,留下乳母单独询问。
乳母便把元侃宠爱新进姬妾刘氏之事和盘托出,并说出了自己隐忍多时的担忧。
太宗毕竟是过来之人,听毕哈哈一笑:“少年男女,初尝情果,如此缠绵也属正常。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秦国夫人不必多虑!”
“我看未必!”太宗话音刚落,旁边闪出一个人来,冷冷地插上一句。此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寇准。寇准当时任枢密直学士,来向太宗报告政事,正好听到太宗与乳母的对话。
“百姓好色,最多也就家庭出点问题。而皇子好色则不一样,自古以来像纣王、汉宣贪恋美色而误国的教训比比皆是啊!”寇准是太宗最为宠爱的大臣,并且太宗对他一向言听计从。他在太宗面前说话也一向直率。
太宗一听寇准此言,面色突变,命宫人监督,即刻让元侃把这个狐狸精赶出韩王府!
秦国夫人见太宗发怒,知道惹了大祸。她本意并非如此,最多不过想让太宗告诫元侃。这下要元侃赶走刘氏,割下心头之肉,岂不是要元侃的命?完了,完了,这回多嘴把元侃给得罪完了!
乳母在懊恼中急忙赶回王府,硬着头皮向元侃传达了皇帝口谕。
元侃一听此言,犹如五雷轰顶,顿时炸开:“父皇怎么会这样?”
乳母为了洗刷自己,赶紧说:“本来皇上也没什么,就是那寇准在旁边说啥美色误国,才让皇上发怒,如此下旨的!”
元侃看乳母信誓旦旦的样子,相信她说的是真话。虽然这是圣意,但元侃也要想法怎样对付,他不可能因父皇一句话,就同刚刚海誓山盟的热恋美姬恩断情绝。
可眼下元侃不知怎样开口对月儿说。他实在说不出口啊!他不知道月儿听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知道月儿受不受得了,甚至会不会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会不会怪自己为什么不向父皇求情?他在花园里俳佪了许久,依然想不出一点办法。他硬着头皮回到寝宫,满脸悲伤,泪如雨下。月儿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得抱住元侃,一边抚慰,一边劝他慢慢说出来。
元侃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含泪把父皇的谕旨告诉了月儿。
没想到月儿听了竟出奇的平静。她想的是进来容易,出去也简单,这两者是如此公平。这个王府姬妾本来就是凭空得来的,即使失去,也了无遗憾;自己能与韩王元侃相爱一场,尝到了世界上最甜蜜的东西,已经不枉此生了。她反过来安慰元侃道:“父皇金口玉言,令出必行,我走就是,阳弟不必为难。”
元侃此时已镇定了许多。他不愿意就这样认输,为了月儿他一定要搏一搏。
他急忙把张耆叫来密商。
这张耆是元侃的死党,自然处处为元侃打算。既然不能明着违抗太宗皇帝的圣旨,也不能将月儿一赶了之,那就要想一个折中的办法。他想起月儿进府前的巧妙安排,心中顿时有了一个绝佳办法。他附在元耳边悄悄嘀咕一阵,元侃阴云密布的脸上,慢慢云开日出,不住点头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