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森的质问相当无礼,让诺曼骑士面色一变,随即狐疑地望向史东。他有些奇怪,为何初次见面的尼尔森会对史东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而见对面的神殿骑士问及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史东心中一惊!
自从看到教会的人,史东便一言不发,尽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身份被光辉神殿确认,恐怕西方圣山上那位传说中的大陆第一强者、身兼传奇骑士和传奇神术师双重身份的光辉教皇可不会在意以大欺小,而一定会亲自杀过来。
史东脑中飞速思考这一路走来是否留下了什么纰漏:“史东”这个名字再普通不过,不过是父亲罹难前随口取的;而他显露在外的【圣光术】、【火球术】完全可以推给血脉能力;至于说十六岁的骑士?站在斯嘉丽的身旁,十六岁的骑士又算得了什么?
虽然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但史东的面色却看不出丝毫变化,微笑问道:“我叫史东,这位大人有何指教?”
“‘史东’……”这不是尼尔森心中期待的那个名字,但却在意料之中,“那么你今年多大年纪?”
史东心跳加快,但却也知道无故的谦卑和示弱只会让人更加生疑,所以他面带不悦地回敬道:“哼!怎么,这位大人?难道我们到莱茵堡还要向光辉神殿报备?”
史东的表现恰到好处,让尼尔森完全挑不出任何毛病,不过他却没有丝毫的失望。毕竟光辉神教找了那个孩子十几年,却没有一丝音讯,又怎么会如此凑巧地让自己刚到莱茵堡便遇上。
不过……呵呵,真相重要么?!
想到这,尼尔森脸上重新洋溢出热情的笑容:“啊,不不,当然不用!只不过是我突然见到阁下如此少年才俊,有些好奇罢了……对了,关于这次渎神事件,史东阁下也是目击着,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哦?”见眼前的神殿骑士居然会主动征求自己的意见,史东还是有些诧异的。但既然斯嘉丽已经挺身而出,他当然不愿违背女孩的意图。所以,史东无视了诺曼骑士紧皱的眉头,言简意赅地道,“当然,我赞同丽丽的看法,建议贵教不要过多牵连无辜之人。”
“既然史东阁下也如此说,看来他们果然是冤枉的,那么我们便只除恶首……你们两个,去将那个吟游诗人带走。”尼尔森居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轻信了史东的话,接着毫不拖泥带水向几人告辞,“我们还要去复命,几位阁下不妨在莱茵堡多盘桓几日,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同雅各布一样,面对几位骑士强者,尼尔森表现出足够的善意。几人不好拒绝,最起码表面上不会拒绝。史东是逢场作戏,而斯嘉丽是出于礼貌,只有诺曼骑士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一场风波虎头蛇尾地收了场,这让没能看成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大失所望。
而差点被牵连其中的食客们却对几人、特别是斯嘉丽感恩戴德,酒馆青年管事甚至当场下跪拜谢,这让正义感爆棚的女孩获得了极大地满足感,乐地合不拢嘴,一个劲地朝众人摆手……
“啊哈哈,大家不用客气,我斯嘉丽看不惯这种仗势欺人的嘴脸了……”
“光辉神殿如果敢不守信用,事后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就到莱茵堡找我,本小姐为你们主持公道……”
“哎哎,我说,你跪下干嘛,快起来……看什么,说你呢……”
看着笑靥如花、在人群中大放厥词的女孩,史东摇头苦笑,可心中却一片温馨。
他知道,哪怕家破人亡也没能磨灭女孩心中的阳光。而这一路把女孩给憋坏了——因为“同情心”跟“仇恨”一样,得不到释放也是会伤人的。
不过在看到诺曼骑士黑如锅底的脸色,史东觉得还是有必要找机会跟女孩好好谈谈……
女孩从小在男爵夫妇的百般呵护下长大,在史东的童话故事中长大,甚至连“小人鱼化成泡沫”的结局都不能容忍……但现实中不止有童话,在阳光难以普照的角落里,更多的是死亡与鲜血,阴毒与险诈……
……
……
光辉神殿在莱茵堡的临时住所是一位爵士的宅邸,在金币的助攻下,这位爵士欢天喜地地搬出了自己的老家。
此刻,在宅邸临时翻修的会客厅中,尼尔森正在恭敬地向上首的一位中年人汇报着事情的始末。
上首的中年身穿素色长袍,长袍上隐约可见多出缝补的痕迹,长发披肩散落,干净整洁的下巴上蓄着精心修剪的山羊胡,而浑身上下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尼尔森汇报结束后,中年人闭上了眼睛,用修长的手指轻捻胡须。
尼尔森知道,这是主教大人正在思考,于是静立在旁,不敢丝毫打扰。
过了许久,中年人终于开口:“你是说,你发现了一位少年骑士,而且这个少年还是刚刚从桑多斯那个‘众神遗弃之地’走出来的?”
不出尼尔森所料,主教大人果然没有关注“渎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将注意力聚焦在少年骑士身上。
尼尔森不敢隐瞒,连忙将自己了解的情况和盘托出:“是的,主教大人,那位少年和他的同伴对于这点并未否认,而且我审问了酒馆的管事,那位少年可以在半个小时内吃掉了不下二十公斤食物而面不改色,您也清楚,未经过斗气强化的肉身是不可能承受如此强度的暴饮暴食的!”
“为了我主的荣耀!”中年人先是高声唱了一句祷语,然后点头认可了尼尔森的说法,“尼尔森队长,你做的很好……嗯,既然你重点提出了少年骑士的事儿,想必对于‘猎孤序列’也是有所耳闻,所以你大可放心,圣山不会埋没每一位为我主作出贡献的教友……”
尼尔森喜形于色,他当然知道“猎孤序列”!
那一年,他还不到三十岁,甚至还没有成为骑士,而就在那一年【独立日】过后的没几天,光辉神殿像疯了一样,开价一千万金币,满世界悬赏一个6岁左右的男孩。
一千万金币!那是什么概念?!一个强大王国的国库也绝对不会超出这个数字!
于是,整座大陆都疯了!
可是,时过一年之后,这个悬赏仍然没有被人完成。反而因为天价悬赏,整座大陆都被各种污蔑构陷搅得乌烟瘴气,而整件事的导火索——那个男孩仿佛人间蒸发了般,从此消失不见。
再后来,为了稳定大陆局势,各大势力联合发声,迫使光辉神殿将悬赏一降再降,最终稳定在了一百万金币这个仍然让人眼红但却不至于疯狂的价码。
十二年过去了,光辉神殿逐渐将悬赏条件由“六岁孤儿”变为“少年骑士”。因为据了解,作为悬赏目标的那个男孩并没有魔法天赋,却具备一定的骑士天赋。
最近几年,虽然表面上已经风平浪静,但有心人都知道,光辉神殿对于男孩的关注只增不减,并且政策仍然是“怀疑一切可以怀疑的对象”。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提供任何哪怕疑似的线索,哪怕最终被证实为误报,都将得到一笔让人普通人一辈子赚不到的奖赏。
中年人再次开口,将尼尔森的回忆打断:“不过,眼下最关键还是要尽快得到这个少年的一切情报,还有这个沙逊家族,能够培养出如此天才的后裔,这个沙逊家族恐怕最差也是个侯爵家族……”
尼尔森点头赞同:“恐怕不是也相去不远,因为在我走之后那个同行女孩居然对那帮贱民说‘如果神殿再敢找他们麻烦,便出面主持公道’的话,能够有如此底气直面神殿的势力想必恐怖无比……不过主教大人放心,我已经将人手全部散了出去,相信不出几日便会查明那个少年骑士和沙逊家族的底细!”
“嗯!”中年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尼尔森汇报完毕,见主教大人没有新的吩咐,便要告辞离去!
而这时,一个青年满脸喜色地闯了进来,高声叫道;“父亲大人,天大的好消息啊,你猜猜是什么……呃,尼尔森大人还没走?!”
如果史东几人也在,一定会震惊地发现,这个青年便是刚刚在酒馆中大骂光辉之主的吟游诗人!而现在,他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光辉神殿地区主教的面前并口称“父亲”。
尼尔森却对此见怪不怪,他跟随主教多年,对主教大人的手段早已谙熟无比,今日酒馆的故意滋事再到借题发挥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如果不是赶巧碰到了史东几位骑士,今日光辉神殿的花名册上便会多出十几位正式信徒,哦,当然金库也会充盈许多。
这种先是强迫“泛信徒”成为“浅信徒”,再施以小恩小惠的传教方式,主教大人称之为“信仰灌溉”,而对于“活着便是幸福”的底层人群而言,他们很快便会忘记当初的一点点不快,迅速成为我主的“深信徒”,乃至“狂信徒”。
……当然,主教大人似乎更喜欢另外一种“信仰灌溉”。
尼尔森不想参与父子二人的谈话,一个字都不想,于是便礼貌地告退。
尼尔森走后,主教看向青年:“兰迪,什么事让你兴奋成这样!”
吟游诗人,也就是名叫兰迪的青年眉飞色舞:“父亲,是丽莎,哈哈哈,那个小妞……呃,不,是‘丽莎教友’,她终于同意接受您的‘信仰灌溉’,我们是不是现在……”
一直喜怒不行于色主教大人终于精神一震,满脸慈悲之色:“丽莎教友能够幡然悔悟,实在是教区之幸,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还是尽快为她举行仪式的好……”
“父亲……”兰迪看见自己的父亲就要这么走了,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欲言又止,“这个……父亲大人……你看我……嘿嘿……”
主教大人看着自己完全继承自己“优点”,也是自己最为出色的儿子,长叹一声道:“也好,你也一起吧,多‘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嘿嘿……嘿嘿……”果然,兰迪还缺乏“历练”。因为他再也掩藏不住眼中的淫邪之色,而口中也发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