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来,谨之除了皇帝召见之外,没再有出门;悠居在府闭门谢客,一副修身养心不理红尘俗事的做派。
想来张家的少夫人弘娘去世不到半年,少爷悲痛也是情理之中,两人风华正茂又是青梅竹马,一定情深至极,悲恸之下身体不适谢客也能说得过去。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年终尾牙祭祀终于到了。
按仪程,年终尾祭前夜,皇帝会携后妃大臣前往行宫露华台,第二日天蒙亮就得参拜,直到近午礼毕后还有百官和民众的跪拜礼。
起兵诸事安排妥当,今日黄昏后就是皇驾出宫的时辰。
皇帝与太子,携领后妃的圣驾离开皇城的武力卫护,是由张统领带的两支禁军随行护卫,驻守皇城的禁军由副统领管辖。
这个人虽然不是太子党,但也不是党派之争的一员,没什么背景的才更好说动;人性相同,找到弱点拿下宫城不是问题。为防动静太大,有人趁乱出逃走漏消息,皇城能不硬攻就不硬攻。
登王命人围了几个副统领的府上,把这几位副统领的家眷把握在手,若有异动当即以火矢攻射府邸,鸡犬不留。
登王府的护卫之首,登王之心腹沈焯已经凭着太子腰牌带人入宫了,这副统领若是识相安分些,明日今夜还能与家人痛饮一杯尾牙酒,反之则除其性命。
事关重大,为了大业牺牲几个人不算什么。
今夜漫长但总会天亮的,就看宫里这几个识不识相了;宫里的主子都去露华台了,沈焯手里有太子令牌,只要拿下这几个副统领,宫城就算是稳了。
沈焯是登王心腹,他在皇宫是稳定后方的做法,登王才会真的放心。
执掌昊城军的刘詹是太子党,昊城军是从前平西王掌兵训练的,不同于别的军部,这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战斗力非同一般。
登王安排刘詹埋伏在行宫外十里郊,作为起兵的主力军。
许赞艮的靴城军是前太师的私兵,真金白银砸出来的威虎军队;曾参与前太师起事,当时剑指宫城如果不是平西王一门提早布局,如今皇座上的可就不是这位皇帝了。
前太师伏法后,这一支大军就成为驻守薛城境外的雄狮了,命许赞艮统率。
这支队伍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在战场厮杀过,但参与过当年的谋反,许多人都是戴罪服役,这意味着他们因为当年谋反一事很有可能一辈子没有晋升之机,只能看着朝廷来来回回下达兵将干部首领,如果此番事成,他们可就是卫护新军的功臣了,历史将会重新书写。
还有彭武长的庆华军,属于战备军,没上过战场更没有真刀真枪地血海厮杀过,不过训练有素也是时候实地操练一番了。
这两只队伍单前锋军加起来就有一万三千士,拿下露华台不成问题。
许,彭两将之父,是先帝托孤的老臣,有父亲嘱托加之多年对皇帝行政的不满,这一回也算是放手大干一场,不必再躲躲藏藏直不起腰来。
登王带着两军先锋四万人,今晚巳时就会出兵前往露华台,子时前到达。
计划安排庆华军前锋两千人先行,沿途暗袭皇驾警哨,以免使露华台太早收到起兵通信。
子时三刻是换兵防的空隙,届时由靴城军精兵六千人暗夜混入城中,拿下城防处打开城门放行刘詹的昊城军。
皇帝一行已出宫往露华台去了,登王府众人也早已准备就绪,只等巳时夜深出发,趁众人熟睡之际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按理说,登王身为皇族亲眷也应该伴驾,不过是登王一向自在惯了,皇帝也不乐于见他,一句说自己风花雪月求美人去了,皇帝也奈何不得他。
但谨之不同,他是皇帝安排的太子伴读,全家小命都在皇帝手中,更没有像登王一样逆反的筹码;这循规蹈矩这么些年都习以为常了,这一回却向太子请准:不必同行,另有安排。
太子准了,登王也知道消息,不过笑笑,看着这小子玩什么花样。
果不其然,皇帝一行出发后没多久,魏靳就登门了。
这小子虽然是义父义父喊得嘴巴挺甜,但心眼儿里怕得不行,从没见他主动献过殷勤,几次登门也都是跟着他母亲来的。
盛京名伶魏老板。
一个戏子,能让自己的孩子喊王爷义父,还能在盛京城中站稳脚跟,广交达官显贵,哪里是普通人;单说这能耐这手腕儿,想想十安和她比起来就不是个个儿。
人们也有过传言,说魏靳有可能是登王爷的私生子,只是碍于生母是戏子,不好接回家,入不得皇室族谱,这才以义父子相称。
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皇室血脉哪里能靠几句传言就当真了的,只是说明,这魏老板与登王爷关系匪浅罢了。
魏靳这么些年只是闷声听话,在登王面前不敢有半分胡闹僭越,这一回来了正是为了完成当日与谨之的诺约。
带登王离府。
他哪里有什么办法,今日一看府上兵马还多了许多,总不能楞把义父给拽出门去吧,真当这么些人都吃干饭呢。
自然不是,他早就想好了办法,只是撒起谎来有点不自在,看着义父那双洞察一切的双眼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进门前深吸了几口气,走进去行礼问安;今夜有要事,登王是不会轻易出门的,但看魏靳来了,还一副哆哆嗦嗦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他只是了然一笑。
魏靳鼓起勇气,说道:“母亲进来身子不适,今日好像有话要和义父说,请…”
请义父…的话还没说出口呢,登王就站起身,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住口了,起身拂袖率先向外走去了,十分好说话。
魏靳都有些愣了,赶紧拔腿跟了上去。
咱这王爷倒不是着急,只是看孩子这样也是费劲,知道他的来意索性陪他走一趟,看看能翻出什么浪来。
紧随其后,不出意料谨之确实带着阿江上登王府来了,说是等王爷回府,结果进了门就直直往侧院儿的小楼去了。
小楼有个谁还不清楚吗,崔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