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芸卿见毒蛇愈发逼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能又故技重施,只见她衣袖无风鼓荡,猎猎作响,身形原地一旋,衣衫飘浮,裙裾飞扬,像灿然绽开一朵大莲花,招式与先前一般无异。
成堆逼近的毒蛇又被她发射出的暗器银针盯死无数,将他们二人站立的圆圈扩大了些许,略略解了燃眉之急。
宋丁甲这次不再拍剑鞘以代替鼓掌了,他干脆把长乐剑抱在胸前,双手交叉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李芸卿。
宋丁甲对李芸卿笑意横生,道:“真好,又看到仙女散花了。李姑娘,你是瑶台月下的仙子么?真美!”
李芸卿有些恼了,道:“你能不能正经一些?你的命是上船前路上捡来的?我撑不了多久了!”
宋丁甲道:“不叫我宋公子了?不要叫“你”还是叫宋公子好听得体一些!哈哈哈”
李芸卿甚恼,道:“又来了,更多了!”
原来那些毒蛇这次并没有急忙于吞噬同类,后面的纷纷爬过同类的尸体,黑压压向二人蠕动而来,要将二人饱餐一顿。
宋丁甲换了抱剑的姿势,将胸前的剑放下,以左手提着,右手中间三指摸了摸额头,向李芸卿问道:“你的银针还有多少?”
李芸卿有些着急,道:“不多了,最多还够施放两回!”
宋丁甲假意一惊,道:“糟糕啦,这么少?我还以为起码够施放五次的呢。”
李芸卿甚急,追问道:“如何?”
宋丁甲有些难堪,讪讪笑笑,道:“我就是还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啊,这些毒蛇这么多,少说也有大大几千条,杀是杀不完的啊。”
李芸卿极急,也着实恼怒了,脱口失言道:“宋丁甲,你!”
宋丁甲闻言突然一拍长乐剑,欣喜地向李芸卿大声问道:“你叫我什么?对喽,我的名字叫宋丁甲,大明松江府华亭县县学书生,宋——丁——甲,你记住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李芸卿又施放了一遍银针暴雨,只剩最后一遍银针暴雨的数量了!
施放完毕银针暴雨,她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宋丁甲,双眼有些忧愁幽怨与不甘,望着宋丁甲,两人四目相对。
她又轻轻低下了头来,避开了他笑意吟吟的俊脸和坚毅而有些热烈的目光,轻声道:“记住了,宋公子。大明书生宋丁甲,那你的那匹瘦驴可有名字?可惜恐怖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宋丁甲轻轻越过她身边,举两步行到她身前,将她遮挡在身后,隔着衣衫纱布,轻轻按了按她的手,阻住了想施放最后一次的银针暴雨。
宋丁甲不慌不忙从腰间解下一条长长的粗布带子,不紧不慢地将粗布带子两头系扎好长乐剑的两端,不徐不疾地将长乐剑套进头身斜斜挂在肩膀,又松了一松,调整了一下,使初次斜跨有些斤两重量宝剑的他,感到更为舒适一些。
他本是大明锦绣江山亮堂殿庙之下远处江湖之远赋居清苦学堂的一介书生,粗茶淡饭葛布素衣三尺微命,青灯黄卷寒窗苦读奋笔疾书,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也闻窗外事,握笔的手尚且有些稚嫩生涩,如今却要用羸弱单薄的肩膀斜斜背上大明永乐皇帝赠与西藏活佛镇国卫疆的宝剑。
布衣寒士常怀救世心,三公九卿偏无保民念。
这样的分量,对于他,对于大明松江府华亭县县学的一个未及进士的书生宋丁甲,自然有些过于沉重了。
但自世生孔孟老庄朱韩等天纵圣人以来,茫茫无边的漆黑黑的夜里,便有了星子便有了阴晴圆缺的月亮便有了光,便有了天地人三才。自那伊始,每一个读书人都是圣贤的弟子,无有例外者。
孔老夫子的学生当着穹宇大声呐喊疾呼: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那不仅仅只是学生晚辈弟子后辈对先贤师尊的敬仰,更是一声振彻古今的振聋发聩的呐喊——呼唤每一个人,天生我材必有用,有一热便发一分光,天下不只是王侯将相的,更是我们每一个人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王侯将相或许有种乎或许没有种乎,但每一个读了书做了圣贤弟子的人,就一定是有的!
宋丁甲背好整理妥当了长乐剑,转过身来,伸出右手,捏成了一个兰花指,娘里娘气地用食指指点了一下李芸卿的额头,学着那宫装华服妇人的口吻,道:“我那瘦驴儿的名字嘛,老身现在偏不告诉你,以后你自己去问那个养驴画驴还给驴写诗的那个瘦老头儿。”
他说完又转回身向着那宫装华服的妇人,弯下腰来,佝偻着身子,把手伸进腰间好一阵摸索寻找,神情着急,动作迟缓,手忙脚乱,那堆毒蛇黑压压的吐着信子呲呲袭来,看着就使人提心吊胆,嗓子眼恨不得都要从嘴里蹦出来。
李芸卿看着看着皱起了眉头,越看越着急,越看他摸索越难受,就像看着一个天桥底下蹩脚的变戏法的,表演了到了一大半,眼看着马上就要高潮了,却突然被卡住了,摸索不出解救的法宝一般。
她屏住了呼吸,紧张到几乎要窒息,长袖无风鼓荡,实在忍不住要施展仅剩最后一次的银针暴雨了。
就在这时,宋丁甲终于摸索到了他要亮出的要命法宝,只是他却有些羞赧,并不愿意干脆利索的祭出来。
宋丁甲对那宫装华服的妇人赧然道:“老虔婆,你莫要再逼我了!”
那妇人冷森森道:“后生你以为这是你去邻居家串个门说回家就能回家的吗?”
宋丁甲像是在心里对自己狠下了心,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做下了极大的决心,咬着牙道:“好,老虔婆,这是你逼我的,一不做二不休,我也顾不得颜面好看不好看了!”
宋丁甲从腰间衣衫宽大处用力一扯,扯出了个半大不小布袋,提溜在了手上,由于他用力有些过猛的缘故,那个布袋从他一扯出来提溜在手上,就绕着那根细细的绳子打转圈圈。
那宫装华服的妇人和李芸卿看着他冷却酝酿了好长不短的一会时间,以为他要祭出什么终极法宝,都全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一举一动之上,从他扯出布袋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十分好奇,却见他扯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布袋出来,更加是不明白他布袋里装的是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