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欢迎光临’罗兰’号。我是这艘船的船长阿尔弗雷德,不过你们也可以叫我阿福,很高兴认识大家。”
阿方索与汉克斯停下脚步,疑惑举地目四望,试图在空荡荡的舰桥上找出声音来源。玛丽则径直走到驾驶座前,朝边上挂着的一个铁皮头颅微微欠身:“您好,我叫玛丽?葛德文,请原谅我们的不请自来。我得承认,您的收留救了我们一命。”
“您太客气了。”
“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怀有敌意的生物,小丑和其它鬼怪正不受控制地朝黑门公园附近集结,我们今晚已经打散了好几拨敌人,要不是您的飞船,我们一定撑不到天亮。”
像是要印证女人说的话,众人之间忽然展开了好几副骚乱的全息影像,头颅喃喃自语道:“我把附近村镇里无人机拍摄的实时画面调出来瞧瞧……哦,天堂在上。”使徒的语言模块发出模仿人类咋舌的声音,“这究竟是怎么了?”
“其实,我大致知道谁是罪魁祸首。”玛丽耸耸肩,“而且我差不多也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告诉我吗?”
“早先一个老友要我帮他赶走鸠占鹊巢的蛮横女人,我猜现在这个局面的直接原因,就是我带走了那女人的东西。看起来,她是真的着急了。”
几百公里以外,一直在监听的麦琪吐出舌头,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哇哦。”但是,她依旧没有加入使徒与玛丽谈话的打算。
“对不起,”阿方索忽然开口,“你这里能看到旧坎塔镇的情况吗?我有朋友在那里。”
“可以是可以,但是,那里已经空了。前天晚上,驻扎在旧坎塔镇内的残余武装连夜从镇子突围了。”
使徒话音未落,舰桥上方多出了一副空无人烟的全息景象,从满地的狼藉可以看出,不久前这里刚发生过混战。
“残余?你说残余部队是什么意思?”阿方索急忙追问,他看了一眼汉克斯,后者显然还没能跟上他的思路。
“从上周开始,旧坎塔镇的活跃程度与日俱增。那里驻军的对策是派出更多士兵,封锁被划定的活跃建筑。一开始他们每栋建筑安排四个人,后来变成六个人,再后来,因为建筑越来越多,也因为鬼怪诞生得越来越频繁,他们不得不改为封锁街道……我给你看那时候的录像好了。”
全息图转成两天前的景象,骑士团的人在镇公所附近建起了街垒,所有人员都龟缩到街垒后方严阵以待。使徒的说法还是太客气了,与其说他们是在封锁有危险的街道,不如说他们自己才是被封锁的那一方。
阿方索注意到神殿已经被拆除了,狮头雕像跟其他建材现在成了防御工事的一部分。而剩余的木结构则统统被投进了镇公所前的巨大篝火中。画面里,两名军士正抬着尸体一具一具往火里扔。
“从上周开始,他们就放弃了保存战友尸体的打算,所有死者会被即刻火葬。”
“怎么回事?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根据本地4小时前的录像显示,镇公所内部发生了一次骚乱,这几个士兵遭到拉车军马的攻击。”
“那两匹马,运送鬼怪尸体的马。”阿方索懊恼地捂住脸,“我早就该想到了,它们看人的眼神那么怪……”
“你朋友在当天晚上突围成功,朝新坎塔镇的方向去了,我要说,他们的领导层最后总算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就是太迟了一点。”
“我能看一下新坎塔镇的实时情况吗?”
“可以。”
全息图做了一次快速切换,十几栋摇摇欲倒的房屋出现在众人面前,其中只有一栋还亮着灯。这里看上去比旧镇还要萧索,说是个镇子实在有点太勉强。
画面中央的空地上堆着一些物资,一部分劫后余生的骑士站正在物资旁做着清点工作,更多的人则穿梭于房屋之间,把能找到的东西全部送过来。
“村民们呢?”阿方索问。
“看到亮灯的那间房子了吗?怕是都被关进去了吧。”胡克冷哼说。
“这……”
“我不知道你们骑士团把这种行为称做什么,在我们法警团,这叫武装劫掠,是逃兵经常会干的事。”
“你胡说,谁是逃兵!”
“那你觉得你的同事正在干什么?帮助镇子搬家?”
阿方索脸涨得通红,他转头看向汉克斯:“你也说两句啊,我们骑士团怎么可能劫掠当地人呢?”
大个子有些困惑,显然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开口,最后在阿方索的逼视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你知道,我们还经常来这里寻找人祭呢……”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认为阿方索会崩溃到冲着同僚尖叫,但是玛丽走上前,只用几句柔声细语就让军士平静了下来:
“你的同事走了错路,这不是你的错。”
“葛德文小姐,你不明白。”
“我当然明白,你忘了,我也是大骑士。”
阿方索愣了片刻,他的样子仿佛大梦初醒,然后军士忽然朝对方单膝跪下,即使是玛丽也没有预料到他的行为,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大骑士玛丽?葛德文小姐,从现在起,我,弗朗西斯?阿方索,只向你一个人效忠。”阿方索沉声回答,“骑士团已经不值得追随了,除非瞎子才看不出来。但是,你值得我追随。你已经用你的善良,你的智慧还有你的正直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军士谦卑地低着头说,这次汉克斯的反应总算差强人意,他不等同僚催促,也走上前单膝跪地。
“其实,你们两个可以有别的生活方式……”
“不,没有。”阿方索断然道,“我们一生都是维达尼亚骑士,对我们来说,没有第二条路。”
女人脸上露出认命的神色:“好吧,好吧,我懂了。如果你们一定要坚持的话……呃,我现在,正需要骑士来帮我打一场仗,对抗艾略特博士的战役。”然后他看向潘恩与胡克,“我知道两位来这里另有任务,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情况,我建议我们最好携起手开,至少合作到这次鬼怪大潮结束。”
“没问题,”潘恩急忙表态,“我的命是你救的。”胡克沉吟了几秒,才不情愿地叹口气,“我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嫌犯被鬼怪撕碎。”
“也算上我一个。”阿尔弗雷德插话进来,“其实,你那位招人烦的朋友贝拉,也拉我下水了。”
“你有什么计划吗?”阿方索问。
“很遗憾,没有。不过我猜暂时妒妇不会想到我们把他的新郎官藏在地铁车站里,她应该会在黑门公园里撒网式寻找。那具尸体关键时刻会是不错的诱饵,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找出帝国留给妒妇的遗产,也许其中有让强制进化无效的方法,至于具体的计划我还要再想一想。”
“说到计划,我这里有一些东西也许你会感兴趣看看,葛德文小姐。”使徒说完,众人面前浮现出一张新的全息画面,其余图像则一一熄灭。新图像中有一个半机械人,正仓皇失措地站在四尊也许是雕塑的东西前面。“我怀疑这个人最近跟妒妇接触过。”
“啊,我认识他。”玛丽欣然道,“他叫托马斯?冯?胡滕,是金羊毛公司雇佣的一名保安顾问,隶属于独角兽部队。但是上一次我见到他,他还是一个完全的机械生命。”女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过我听说,独角兽部队几年前袭击了贯索四-9上的史前博物馆,丢失的物品中,就包括了妒妇在7000年前留在蜂巢星团中的一个卵——”
“——你们真应该看看蜂巢星团那时的样子,完全成了艾略特的附殖体,上千颗行星遭到强制进化的污染。在被找到前,这枚卵一直保存在附殖地衣的最深处。”
“所以金羊毛把它当史前遗物带走了,还改造成了装备?我得说,这确实很金羊毛。”阿尔弗雷德的机械声音在舰桥上回响,然而飞船内的五个人不知道,现在说话的并非使徒,而是麦琪在借着机器人与他们交谈,“那么至少,我们知道了妒妇找上这个人的原因……等一下,快看!”
画面中的但以理忽然脖子一缩,倒退出好几步,机械脸上露出走投无路的惊恐表情。他面前的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个阴影。
“能听到他们说话吗?”玛丽问。
“他们是用感应交流的,无法识别。”
半机械人忽然激动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他气急败坏地开口高喊,“昨晚到处都是小丑,谁能从这里逃出去还不被发现……”
妒妇的一只手臂瞬间伸长,死死掐住了胡滕的脖子。
“真的,我不知道。”但以理艰难地重复着,他的声音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扫描显示咱们的雇佣兵身体正在无规则运转。天堂在上啊,她竟然可以引起机械生命的强制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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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理僵硬地跪在地上,投向艾略特的眼神中充满了哀求。妒妇弯下腰,双唇紧闭,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这一刻,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交流,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不瞒你说,我这一天过得非常不好,胡滕先生,我正在考虑舍弃掉生命中许多冗余的东西,所以你最好向我证明你活着是有价值的……”
“别,别……等一下,我想起来了,有两个人,在那段时间里独处过,他们没有身在安全区的证明……”
“谁!”
“辩方证人,还有……第六……陪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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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投影中,妒妇松开了手,任凭半机械人在地上喘西抽搐。她一言不发地最后看了但以理一眼,然后就溶进了让人窒息的黑暗里。
很长一段时间,舰桥上都没有人说话,他们是第一次看到妒妇,或多或少都被震撼到了。最后,还是玛丽打破了沉默:“我们得跟胡滕聊一聊。”
“确实要聊一聊,”阿尔弗雷德说,“我刚才又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什么?”
“妒妇把胡滕提起来的时候,她的体温开始戏剧性地升高,我原以为她会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她那个样子绝对是动了杀心情。”
“那她为什么最后没动手。”
“不是没动手,她失败了。”使徒语气平缓地回答,“她的情绪经历了一个从愤怒到恐惧最后再到沮丧的波动,我认为,她杀不掉胡滕……甚至……我认为妒妇内心深处非常怕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