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径”皇室最后的血脉,巴比伦星域诸神的斩首者,静默执政团第一人,方尖碑议会监护者,蓝巨星沃尔夫-拉叶的法定拥有者,湿婆卷轴署名人,三一堡垒的贵客,不朽者之敌,巡回法官海因里希?弗洛伊德。
初次看到这一长串头衔的人,往往都很难相信它们的拥有者是一名彻彻底底的肉体凡胎。他非但不是不朽者,甚至也没有超长的寿命。海因里希.?弗洛伊德今年51岁,已经显现出衰老的趋势,和宇宙中绝大部分孤狼老兵一样,他全身上下都是旧伤,必须依靠药物,器械和高强度训练保持身体状态。
在老人星-19的户籍资料库中,你可以轻易找到弗洛伊德出生以及童年时代的官方档案,他远赴大角星域求学的少年时期经历也有迹可循。也许就在那里,弗洛伊德第一次接触到水银法庭与镜律。
根据大角星域的说法,镜律曾经在某段时间内通行于长蛇座星团的大部分行政区,它也是后来“恒星法系”编纂的重要参考之一。这种法律主张尽可能去除条文中的弹性部分与模糊区域,让罪行与惩罚像照镜子一样立竿见影。随着“恒星法系”的诞生与扩张,镜律很快就因为其明显的不合理与非人性化而遭到放弃。目前,文明世界里只有很小一部分落后地区还在坚持使用这部与时代彻底脱节的法律。
弗洛伊德很可能是从某些历史文件中得知了镜律的存在,而且对它产生了难以抑制的兴趣。他在高级律师课程的第三学期留下一张字条,匆匆逃离了法学院。现在来看,弗洛伊德的行为并不是临时起意,我们在他提交给教授的调查报告作业中,看到了好几处他对于“恒星法系”的质疑。很显然,遇见镜律之前,他一直在寻找着最符合他世界观的社会契约形式。
当弗洛伊德再次出现时,他已经是现今宇宙中,镜律唯一的一名巡回法官了。当然,他收获了一大票关于他头衔非法的指责,不过五大法系下任何一个法官,都会遭到其它四个法系同样理由的非难,所以弗洛伊德的情况其实并不算是有多特殊。
他真正特殊的地方在于他的行事方法,所有的人在提到这个人时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都是“孤狼法官”。弗洛伊德身边没有法警,没有侩子手,没有记录员,所有的工作都由他独立完成。这也是他在年轻人群体中大受欢迎的原因,谁都喜欢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的英雄角色。更何况,法官弗洛伊德从来不懂权衡博弈,不搞庭外和解,他好几次审判的对象,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凶狠角色。也就是在这一次次九死一生中,他获得了我上面所列出的那一连串头衔。
我们现在要公允地说一句,不管年轻人是如何看待孤狼法官的,他在文明世界的总体评价并不高。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大部分人都不认同他那套过时到几近偏执的法学概念。因此,他才被扣上了这么个不太光彩的绰号:“私刑判官。”
私刑判官弗洛伊德并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他是一个完全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的一生都在抓捕那些他眼中的罪犯,这样做当然让他树敌无算。弗洛伊德之所以能够活下来,大部分都要归因于他的战斗能力和死不认命的脾气,不过,偶尔也有这两样东西解决不了的仇人,月海的上位者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不清楚这个仇是如何结下的,或者换一种说法,那位不知死活的孤狼法官,究竟干了多少触怒天雷的事,才会把惯来漠视一切的上位者真正激怒。然而我们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即使直面了月海上位者的愤怒,巡回法官海因里希?弗洛伊德仍然我行我素地存活于世。
至于理由,说出来可能有点让人哭笑不得,就在月海上位者打算除掉孤狼法官的同时,后者却因为自己的特立独行,获得了“无梦诸王”之一的保护,即使上位者,也不得不对两个宇宙最高文明发生火并的后果心生忌惮。
受益于这种滑稽到近乎孩子气的局面,孤狼法官在风暴中心才得以苟活,不过另一方面,上位者对于他也永远不会死心。根据一些查不出源头的消息,“环形恒河”的眷族一直在寻找背着“无梦王”进行暗杀的机会,而对于弗洛伊德本人来说,就算没有这一层背景,他也是一个极不受各地当局欢迎的火药桶,随着他的篓子越捅越大,谁都不知道这位法官会最终给宇宙带来一个怎样混乱的惊喜。
以上内容摘自《崩散向前——文明世界的基本现状》,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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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娜?司汤达站在门口,面对着金属台,她并没有意识到,她保持这个姿势少说也有5分钟了。女教师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寒冷,事实上,她额头上正隐隐冒着汗。
头上的日光灯闪烁不定,在冷藏库内撒下一片单薄的白色。尸体就躺在台子中央,看上去,它已经不那么触目惊心了,沐浴在白光下让它生出一片人畜无害的乏味气息。
女教师终于鼓起了勇气,缓缓向金属台子靠近,她听到了自己胸口打鼓一样的隆隆声。有那么一瞬间,灭顶的恐惧卷土重来,几乎要拽着海伦娜夺门而逃,但是意志最终占了上风,这感觉就像是有两个自己在拔河,她就这样大脑一片空白地一小点一小点被拉到了金属台前。
台子上躺着的是那个只有半截的小丑。这是她有生以来看见的第一个真实的小丑,是第五人到达安全区时带来的。昨晚攻击开始以前,法官曾经想把它扔出安全区,但是随后,所有人都把它忘了。
海伦娜颤抖得更加剧烈,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兴奋。她看着小丑残缺的尸体,极力忍受着移开视线的冲动,强迫自己把每一个细节都收入眼里。
尸体还没有腐烂,却出现了些微干瘪脱水的迹象。它脸上的大半油彩都已不复存在,露出下面瘦削而毫无生气的面孔。
海伦娜伸出手,在手指快要触及小丑皮肤的一刹那,她迟疑了一下,表情像是要把手伸进未知的洞口,但是,这最后的抽踌躇也没有持续多久。
小丑皮肤冰凉而又粘腻,但是并没有海伦娜想象中那么令人厌恶。女教师轻抚小丑的脸庞,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块沾湿的皮革。
然后海伦娜的手指又轻轻拭过尸体颈部肮脏的绢质蕾丝,还有它密布老茧的手。每一次接触,都让她狂乱的心跳缓和一些。渐渐地,她不再害怕,也不再兴奋,女教师陷入了一种完全是宗教式的沉静。
隐隐然,海伦娜感觉自己听到了悠扬的歌声,她站在黯淡的白色灯光中,却仿佛沐浴晨曦。在这一刻,海伦娜?司汤达不折不扣成为了一名朝圣者,这转变如今看来是那么水到渠成,从小到大对于小丑的复杂感情,最终都在这具尸体前交汇升华,这正是她来此的理由,也是这具尸体在此的原因。
海伦娜的眼中噙满热泪,她不由自主轻唱起未知的旋律。肮脏破碎的小丑成了受难的圣像,女教师几乎起了跪下亲吻的冲动。
这一切都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发生的,只有日光灯跟金属台见证了海伦娜的皈依。正当蜡像师在自己住所得意洋洋地检查他那些装备时,他并不知道,他的人质已经重获自由,那个女人,再也不会受任何人的胁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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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星期四的晚上,另一个夜不能寐的可怜虫是半机械人但以理。当海伦娜在小丑面前自我觉醒时,第二书记员正按照妒妇的要求来到锁死的御林机甲面前,局部进化过的有机体外设能够帮助他掩藏全部的生物特征,从探头中看,第二书记员就像是一阵掠过屏幕的微风。
但以理在冷风中焦急地站了大约15分钟,时不时还疑神疑鬼地张望一阵,活像是个望风的蟊贼。
“你觉得今晚她会来吗?”麦琪看着这副景象,脑中无声送出讯息。
“她是妒妇,誰能说得准?”阿尔弗雷德回答。
但以理的进化肢体确实可以骗过大部分探头,如果不是舍利子从他出门就一直跟在后面,恐怕使徒自己也要跟丢了。
“对了,还有件事,我们的客人刚破解了数据室的开启密码,估计马上就要到达舰桥了,你想好欢迎词了吗?”
“把他们的影像传过来。”
片刻之后,麦琪脑海中浮现出四男一女的画面。律师噗嗤一笑:“嘿,我看见熟人了。”
“警司斯特林?潘恩,他显然是追着你来的,不过,我比较担心那个女人。我刚才把她的面部特征放到离线数据库里搜索了一下,匹配出了一大摞’已删除’或’索引失败’的词条。”
“你的离线数据库需要更新了。”
“不是这个问题,你还记得上一次,还有上上次,出现类似情况的对象是谁吗?我一点都不想再碰到它们。”
“太可惜了,浮士德先生很喜欢你。”
“嘿!”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要是这件事情真的跟量子恶魔或者优伶有关,咱们立刻离开。”
“……”
“阿福?”
“嘘,舰桥的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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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午夜零时,整个旧维达尼亚领土上,骚动此起彼伏。沉寂的鬼镇们一座座开始苏醒,千奇百怪的造物从建筑中蹒跚而出,它们朝月亮嘶吼着,三三两两离开鬼镇,在“猩红大道”上汇聚成一股零散的人潮。
两个小时之后,它们接触到了第一批摩耶利人定居点,交火随之开始。在黎明之前,混乱与恐惧已经像是涟漪一样遍及整片大陆,后来的历史学家称其为第一次小丑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