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意52C,这是海因里希?弗洛伊德,下(Never Mind 52C, Here's Heinrich Freud III)
“他们自称阴阳师,在城南的狱门神社工作,虽然那里是个大商圈,但找到他们一点都不难。”
循着索菲亚提供的路线,老法官来到下城区。一路上弗洛伊德不知道闯了多少个探头,虽然临行前,他尽自己所能化了妆,但现在,老法官已经完全自暴自弃了。
“竟然把神社建在闹市里,我得说,以阿卡姆世界的标准看,你们可够反传统的。”弗洛伊德望着满眼的灯红酒绿喃喃说。
“这座神社差不多跟法尔科内净水厂一样古老,它初建时,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商圈。我们也知道这看上去有多么格格不入,但神社没办法搬迁,它本身就是个结界,镇守着52C上最大的一扇阴界之门,如果结界被攻破,聚集了千百年的孤魂野鬼就会从地下喷涌而出,瞬间毁掉这座城市……”
弗洛伊德撇撇嘴,他不知道通讯器那头是认真的,还只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当旅行社向我推荐背包客路线时,他可没说这里是座神话色彩浓厚的历史名城。”
“你不相信是不是?具体的你到了神社自己看一眼就明白了,我可没有骗你。”
二十分钟后,弗洛伊德站在了“狱门神社”的大门口,他抬起头望着高耸入云的四十层大楼,终于懂了索菲亚的意思,那个女孩果然没有骗他,他眼前确实是一个巨大的“结界”——除了神社招牌之外,大楼顶端还清晰挂着“科波特防火墙公司”的字样。
前来迎接他的人名叫菲利普?吉布森,穿着打扮一言以蔽之,像是个超龄的青少年。
“这栋大厦的的电梯被改造过,大部分楼层都不会停,而会停的那几层呢,我建议你千万别走错了。”菲利普用大拇指比了比斑驳不堪楼层指示图,上面大片区域都空空如也,偶尔标注的单位名字也语焉不详。
“一到十层已经荒废快四十年了,据说里面的蟑螂足有吉普车那么大,十三层开着一家快捷酒店,据说二十年前最后一个客人入住后,就再也没人进出过;十五层有一家血汗工厂,但是我从没见过厂长和工人,唯一能看见的一个清洁工也对人爱搭不理;十七层原本是个心灵升华培训机构,后来全体师生把该层电梯出口的铁门反锁了,还用垃圾堵住了那一层的应急楼道。”
“没人管管他们吗?”
“培训机构的房租交到了一百年以后,而且每个季度都自动汇物业费过来,这样在大楼里已经算是模范住户了。”
两人说着话来到电梯前,电梯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而且显然没有被好好养护过,两扇门像是破帘子一样歪在一旁,可以轻易看到后面黑洞洞的电梯井。
“我要跟你声明一下,弗洛伊德先生,别看大厦这副模样,其实这里可从来没发生过人命案,也没闹过鬼,还有其它庸俗小说里常见的情节这里也一概没有发生过。但是要注意,过一会等电梯到达二十五层时,请你跟我一起转身背对电梯门,假装什么声音都没听见。”
大龄青少年这一席话说得一本正经,仿佛里面完全不存在什么自相矛盾的地方,搞得老法官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我是认真的,我的工作就是跟鬼打交道,这栋大厦里,绝对没有鬼魂。”
两人在电梯前站定,菲利普按下了三十五层的按钮,电梯顶上的指示灯开始缓慢地向下跳动。
“二十五层以上住着什么人?”为了缓解沉默,弗洛伊德问。
“上面的人可就不太好相处了,二十六层是个内啡肽芯片贩子,典探通缉他已经好多年了,经常有大学生坐电梯上来找他交易,但是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二十七层有家对任何人都不开放的图书馆;二十八层开着个通宵放映的录像厅,只放古早B级片,录像厅门口还有一台拔掉电源的夹娃娃机——别去碰它,那是私人物品,另外,我保证你不会喜欢里面那些娃娃的;二十九层的儿童空手道班依然在营业,里面最后一批学员现在应该超过四十岁了吧;三十层的家电城已经促销了二十年,还是没能把存货清空,想也知道这帮人有多懒惰;三十一层有一座函授大学,主要教授来历不明的神学;三十二层到三十五层都被我们神社包了,因为一些原因,那几层房租特别便宜;三十六层住着一对特别不好相处的夫妇,五十年来一直想要有个孩子;三十七层有个玩具批发商,每年只有’降临节’才会在楼道里出现一回,三十八层是个商业电台,只播送’旧世界可乐’广告跟DJ当天写的日记,四十层……四十层……”菲利普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支吾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说,“四十层住着一个老先生,脾气非常古怪。”他咂了咂嘴,“非常非常古怪……”
说话间,电梯带着一连串仿佛行将散架的“吱呀”声抵达了一层。
“你明白了吧,你身处的是全52C最不合常理的地方……”
菲利普话音未落,随着“叮”地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满是涂鸦的四壁,以及层层叠叠的张贴广告。
“欢迎来到怪诞展览会,留神脚下。”超龄青少年悠然道。
两人走入轿厢,菲利普按下三十五层的按钮,电梯像是老爷车一样摇摇晃晃地缓慢上升。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弗洛伊德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四壁那些涂鸦跟张贴广告上。有一些广告在宣扬世界末日,另一些则涉及洗衣店加盟,猫头鹰饲养,还有如何培养僵尸病毒。正对他的那张广告只剩下一半还留在墙上,页面主体是一副透着宗教意味的劣质线条画,下面印有几行褪色小字:“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宗教吗?想体验坐在神坛上的滋味吗?’创世纪文化’竭诚为您服务,组建教会,设计弥撒,从贫民窟中招募信徒,所有这些只需要2599.99阿卡姆信用点,成为神明,接受膜拜,沐浴在毫无保留的爱与敬畏中,寻找到自己的人生价值,您还在等什么?”
广告词下方还有一小行很容易被忽略掉的备注:“初期信徒招募完全免费,从第二个季度起信徒社保与洗脑设备费用需要客户自行支付,公司强调所提供服务属于游戏与社交性质,所有参与人员皆为自愿,公司对客户个人行为造成的后果不承担任何责任。”
到达二十四层时,法官学着菲利普转身背对大门,轿厢在二十五层明显停顿了一下,静默中弗洛伊德仿佛听见了电梯不怀好意的窃笑声,昏暗的灯光在静默中兀自闪烁不定,鼻腔里的锈蚀气味总是挥之不去,似乎还有阴风从两人背后吹来。几秒钟后,电梯恢复运作,菲利普的表情显然轻松了许多,不过法官还是决定不去追问之前背后发生过什么,即使不开天眼,他也知道有些问题最好别知道答案。
又经过一阵颠簸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三十五层。随着大门开启,弗洛伊德忍不住为眼前的情景发出一连串赞叹。
三十五层的屋顶显然被挑高了,一个赤红色鸟居立在两人面前。鸟居下方杂乱地堆着十几个显示器,四周还盘绕着数不清的电线。有些显示器是暗着的,另一些则在播放怀旧音乐录音带,还有一些显示器停留在行命令界面,不知是不是出问题了。
不远处站着一排水泥地藏,脸部被用喷漆涂成各种表情,地藏的背部插满了各种电线,有些电线还挂到了它们身上,看上去像是菩萨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两棵粗壮的矮树站在房间中央,它们乍一看是活着的,但有一半的枝干却由塑料构成,似乎是真实的植物跟塑料长到了一处;一根用缆线搓成的粗麻绳把矮树拦腰系在一起,树下面铺着一片白净的碎陶瓷,种类不一而足,有些是描绘着古老符号的碎碗,有些则是变压器的绝缘端子;一条河流贯穿了整个三十五层的楼面,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许多存储介质静静躺在河底,包括U盘,记忆棒,磁带,闪卡,掰断的光盘,以及人工海马体。它们中有些明显是古董级的设备,还有些,法官根本不认识。
“水里的都是被恶灵污染的记忆装置,里面或多或少存储过恶灵的代码片段,所以才要把它们永远沉在河水里,隔断它们与现世的联系。”菲利普走到弗洛伊德身边,同他一起望向河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直接把这些东西毁掉不是更简单?嗯,这么说吧,一来恶灵的代码样对我们来说很有价值,二来……人生总需要一点仪式感。”
鸟居后面是一堵大型电视墙,此刻正在播放一些让人眼花缭乱的画面,把天花板和地板都映得五彩斑斓,一把折扇的图案立在墙幕正中,折扇上是一个大大的“狱”字。
“我听说你们神社,是建立在阴间入口上的一个结界,如果被攻破,这座城市千百年积累下来的冤鬼就会倾巢而出。”法官对着“狱”字若有所思地说。
“这种讲法……可以归结为当地的迷信,但也可以说完全正确,取决于你从哪个方面来看,你听说过AI恶灵吗?”
“自我修复出问题的代码片段?”
“科波特公司建立了52C最早的防火墙体系,已经运行了起码一千年,之后所有的公共防火墙,都不过是基于那套系统之上的改良。这座城市经历过无数次重启,只有这套防火墙是雷打不动的,现在它被交到我们手里,此刻正在神社服务器上跑着呢。如果这套系统被攻破了,千百年来,在52C云端角落滋生的各种AI恶灵,就会就会破土而出,对现在我们赖以生存的网络群起攻之。”菲利普推了推眼镜,“我们是科波特最后的继承者,负责对抗那些古老的人工智能仇恨。这栋楼跟我们神社的历史,都远比一两次重启要久远得多。”
“就不能一劳永逸解决掉那些……”
“不可能,这座城市就是建立在信息技术之上的,你如果挖掘云端数据,可能会挖出十几个地质层,每一层都对上一层有所继承,除非你能把52C几千年来的数据彻底删干净,否则我们永远有恶灵要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