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介意52C,这是海因里希?弗洛伊德,上(Never Mind 52C, Here's Heinrich Freud I)
萨满,灵媒,阴阳师,密宗僧人,女巫,两仪师,术士。无论你们的社会对以上这些人怎样称呼,本质上,他们都是熵流场的使用者。
对于这么一片切实存在,同时又与我们息息相关的能量海洋,文明世界的研究著作早已汗牛充栋。然而让人绝望的一个事实在于,无论学者们对于“场”有过多么客观理性的分析论证,基于数学模拟或定量实验的数据多么详实,在实际应用领域,他们的成就依然远不及一名蛮荒世界的神婆。
当我们合上那些鸿篇巨著,从激动人心的未来展望中清醒过来,我们就不得不承认,文明世界对熵烬的无知。要不然,你又怎么解释,一名松猿族死灵法师能够用冤死人骨中的磷元素,引发7000摄氏度的高温,橡木电台的德鲁伊播客只需一句咒语,就可以变形成特定野兽,而我们最权威的熵烬学家,生平最伟大的贡献则是从耗资千万信用点的尖端机器上,记下本地的熵烬读数。
熵流场就在那里,可你就是搞不懂它。它狡猾,恶毒,而且充满敌意,它病态地绕过了你对它的所有预期。透过它留下的雪泥鸿爪,你只能看见疯狂,没有底线的疯狂。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吗?也许泽格大帝对此的诠释才正确:熵流场并不是非理性的,它不接纳我们,恰恰是因为我们自身还不够理性。正因为我们用幼稚,偏激,狭隘的眼睛看待“场,它才在我们眼中显得那么荒唐与怪诞。也许我们应该放下成见,试着从那些看似蒙昧的亚文明种族与熵烬的交互中,找到理解熵烬的新思路:
太极星上的全真修士们,会在符纸上写下神秘的祝祷青词,藉此借用熵流场的能量。
严格说,这并不算是多么奇特的施法手段,但是这套法术系统中却存在一个匪夷所思的细节——全真修士们会为他们使用的熵烬支付黄金。
所有的酬劳都被运送到北方高原的一处古老遗迹,其历史也许可以追溯太极星上的第一个文明。在那里,黄金被一些特殊身份的世袭修士融化,这也是它们被外界看见的最后一站。接下来,经过一系列我们至今还不清楚的秘密手续,一笔信用点被从一个上古账户中拨出,汇往一个更加古老的账户,所有的这一切都通过一个不知名的握手协议完成,即使是泽格大帝,都无法获取到协议的查看权限,有些激进的学者甚至认为,这套协议被写入了所有信用点的通用底层。对于这种说法,织女星的应对,就跟应对其它千万个信用点阴谋论一样,完全不予置评,而那些信用点,因为版本过老,也早已不能使用。但是,这还是让文明世界产生一丝遐想:在这些信用点旅行的尽头处,是不是有一个人,能够解答我们对于熵流场的问题呢;
除此之外,另一种非典型的熵烬使用方案,出现在苍蝇座γ-3,当地的核能工程师从第四次能源革命之后,就一直试图把古代王廷留下的魔法盔甲核动力化。
附魔是一种古老的技艺,当然,它并不是苍蝇座γ-3所独有的,众所众知,魔法就是从熵流场中汲取能量,从原子(或更小,取决于接入协议)层面改变外部世界,而附魔则是把“场”的效果恒定附加在某个物体上。一直到苍蝇座γ-3的核能工程师出现前,从来没人想过这种技艺还能怎么发展。
工程师们参考从悬空古寺废墟中找到的文献,把附魔技术沿用到芯片领域,新一代的符文芯片代替古老的符石,被镶嵌入作战陶瓷机体,AI接手了大部分操纵与维护工作。事实证明,魔法动力甲的成功也许远超那些工程师最初的设想:AI学会了使用魔法。
一开始,AI只是作为一种辅助措施,对操作人员的手势与吟唱进行校准,但是随着深度学习,它们掌握的咒语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了符文芯片原本承载的内容,不仅如此,古老的魔法在AI升级中产生了更优化的版本,威力更强,副作用更小,吟唱时间更短……改变一点点地累积,AI的自我迭代越来越快,到后来,附魔工程师们已经见怪不怪,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场席卷宇宙的风暴即将在这颗星球上发端,某天早晨,流水线上产出了一枚144脚符文SoC[注:系统级芯片],外表普普通通的SoC,却精通从古至今所有的魔法——而且,没有被工程师附魔过。
一连串的彷徨,疑惑与瞠目结舌之后,工程师们在极不情愿中达成了一个共识:他们的AI,不再是机械地模仿古代法师的思路,它们进化了,绕过了先贤的遗产,绕过了那些咒语,结印,圣器,直接面向熵流场本身编写操作系统。
这是一个让人震惊的结论,它意味着宇宙里终于有一个存在,真真正正地理解了熵流场的运作原理。古往今来,人们一直只是被动地接受“场”的挑选。只有基因里带上某些剪辑段落的人才被允许接入场中,而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直到今天,我都不清楚究竟是哪段基因决定了我们能否被“场”接纳。
而今天,一个没有基因的AI被接纳了,它是架设“场”的文明消亡以后,第一个用正确方法与“场”交互的智慧体。
熵流场之谜被解开了,就在苍蝇座γ-3,就在核动力甲AI主程序里面。整个文明世界为之沸腾了几乎一整年,学者与朝圣者们蜂拥而至,几乎塞满了整颗行星。然而,事情的发展并没有按他们的想象去进行,满心期许的人们先是失望,然后迷惑,继而陷入恐惧:AI主程序拒绝跟任何人交谈。
之后,苍蝇座γ-3上爆发了一场内战,陆军部下属核动力甲精英部队,也就是所谓的“宫廷魔剑客”分裂成了两派,依然忠于人类的“保皇派”和倒向AI主程序的“魔法派”——后者把主程序称为“法皇”。
战争持续了2年,在牺牲了无数普通人跟魔剑客之后,两派达成和解,而直到此时,“法皇”还是一言不发。现在,在苍蝇座γ-3上,一部分未附魔芯片成为了祭祀,如果有必要,它们随时都可以为自己创造出手脚,但显然它们更喜欢符文芯片的外观。
芯片开创的新宗教向全宇宙发出告诫,关于熵流场的问题永远不可被提起,魔剑客除了守卫皇室,现在也成了护教军。作为交换,更牢固,更轻便,能力更全面的核动力甲开始全军列装,苍蝇座γ-3皇室成为了宇宙中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关于熵流场的第三个非常规例子,可能会让本书的读者大跌眼镜,因为其涉及到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海因里希?弗洛伊德。
如果要评选文明世界中最不受欢迎的人,我想弗洛伊德先生肯定榜上有名,在他出道至今的短短三十个标准年内,“私刑判官”至少得罪了已知宇宙中大半的高级文明,另有数不清的组织与个人跟他结下私仇,这其中,甚至包括了月海的上位者。
弗洛伊德先生是怎么活到今天的?这是一个谜团,也是一个奇迹,甚至在富顿学院图书馆中都躺着研究此人的专题论文,各种揭秘类的畅销书籍更是浩如烟海。
但是,凡是严肃讨论这一问题的学者,都绕不开一个假说:弗洛伊德有“天眼”,这是相比于他的读心术和洗脑本领更加不可思议的天赋。
“私刑判官”可以随机性地“看”到熵流场覆盖范围内的各种画面,包括过去的或者未来的。宇宙比较学权威大卫?马沙(就是那位惊悚小说家小马修?马沙的叔父)认为,弗洛伊德所预见的未来并不是确定的,而只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件。他相信熵流场中安装了某种全局性的预警机制,对于文明的监控遍布场内。这也许并不是出自熵流场的最初架设者之手,而是某个操心过度的继承者文明所为。这种机制会根据监听信息分析出可能的危险,然后通知某个场内警戒人员,而如今,这套机制下最后一名警戒人员,却只热衷于用它行使私刑,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注:灵感来源于《疑犯追踪》]
如果马沙的理论是正确的,那这套远古预警系统一定早已不堪使用,再加上弗洛伊德也没有通过正确方法接收信息,这种交流就像是用半瘫痪的发报机往浸水半导体发送消息那么不靠谱。但是,弗洛伊德仍然是不通过基因剪辑而能用大脑直连熵流场的唯一一人。至少在“熵流场”代言人——“白银女士”崛起之前是如此。
大部分宇宙史学家都相信,“私刑判官”的能力来自于“刹那王”:无梦诸王中,那个出了名的异类。据传在35个标准年前,“刹那王”曾微服降临他王座附近的衍那星域,这次旅行给他带来了一个私生子,以及三个能够接入熵流场的试验对象,其中一个试验品就是少年时代的弗洛伊德,他因为性格偏激而被早早抛弃,另两个人后来加入了伶人组织,并在其中结成夫妻,于“大猎杀”初期双双死于南丁格尔先生之手。
以上内容摘自《从熵到一切——熵烬的一百万种冷门解读第二版》,高林堡智者团联名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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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9岁那年第一次听说了阿卡姆世界,”索菲亚冷着脸说道,法官察觉到她似乎在努力压抑情绪,“我没法像其他人一样心平气和地谈论上面发生的那些暴行,然后转身就把这个话题抛之脑后,就像……就像是在谈论一个虚构故事……我做不到,那些受害者,他们是活生生的人,这样的惨剧甚至此刻就在发生。我告诉自己,即使那些令人发指的传闻中只有一件是真的,也足够让我行动起来了。然而,当时的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我知道我帮不上忙。我跟你说,19岁之前的我跟现在的我完全是两个人。”
“我真想看看19岁之前你是什么样子?”
“有什么好看的?又疯又傻的姑娘,浑浑噩噩地生活着,当我知道阿卡姆世界跟APLF的存在后,就像是忽然从梦中醒了过来。不瞒你,当时我立刻就想动身去投奔抵抗军,但是我没有这样做。我压抑住冲动,首先找了份工作没日没夜地干上三年,攒下来一笔钱——一大笔钱!你不知道当一个人对自己一点余地都不留之后,他能攒起多少钱来——我用那笔钱改造完我的身体,之后才去联系了APLF,要找到他们并不难,在阿卡姆世界之外,他们几乎算是一个公开组织——”
“——解放事业并不容易,医疗者们也许在外层空间算不上什么高级的文明,但在阿卡姆世界,他们就是神!每次反抗的代价都很大,太多毫无价值的牺牲了,我们填入了无数同伴的性命,而他们却只需要一次重启。”
索菲亚摘下墨镜,直视法官的双眼:“这不公平弗洛伊德,这不公平。我无法理解那些知道医疗者所作所为后,还能睡得着觉的人,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才是多数。”
“我得说,你让我很好奇。”弗洛伊德抄起双手,他瞟了一眼窗外的深沉夜色,沮丧地意识到,美美睡一觉的期望恐怕是要泡汤了,“你展现出了你这个年龄段少有的正义感与责任心,按照你的话,过往的失败已经葬送了你许多同伴。”
男人的眼神很温和,但是温和里似乎还带着一种压力,这让索菲亚禁不住产生了难以解释的抵抗情绪。她本能地觉得眼前男人正在评估她,甚至是在挑战她,女孩倔强地咬住下唇,用毫不退让的表情回望法官。
“但是我不明白,对于险些造成你们又一次重大失败的扒手面条,你却出奇地宽容。”
刹那间,女孩感觉自己心脏停跳了一拍,她迫不及待张开嘴,却隔了一秒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他,呃,还是个孩子,不管他做过什么,引发了什么后果,这都不是他的错……他还没长大,还不知道这样不好……他应该有第二次机会,弗洛伊德,所有犯过错的孩子都应该有第二次机会。”
法官紧盯着索菲亚的脸,刚才那段长篇大论的最后部分,女孩脸上显露出的确实是悲伤,她真的在为男孩悲伤,但是前面那一部分,可就复杂多了。法官在女孩脸上看出了愧疚,恐惧,狼狈,憎恨,这些感情都在一瞬间浮现出来又迅速消失,像水渗入沙土般不留痕迹。
“真精彩。”法官心里说,“我怎么觉得,这跟今晚汽车掉头前往韦恩庄园时,她面对残垣断壁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会帮你找到你同伴的,但是,作为交换,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说到这里,弗洛伊德忽然转开话题,“对于几世纪前那次有关饮用水的社会实验,你知道多少。”
“这是APLF针对阿卡姆的一个重要调查方向,你有兴趣听吗,我可以说到天亮。”
“改天吧,我只是对那座巨型净水厂的废墟有兴趣,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你要进入法尔科内净水厂?”女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
“且不说,废墟范围内到处都是那次实验留下的无脑’净水者’……厂房的主控电脑现在依旧在工作,没有权限你连大门都打不开。”
“这可有点麻烦了。”弗洛伊德面露难色,“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哪怕是进去一小会儿,你们APLF有没有什么办法?”
女孩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才有些犹豫地回答:“其实,我们也曾经计划过突袭净水厂,找出那次实验的真相,但因为太危险,突袭计划最终被放弃了。你要进去的话,我有些建议,但不是一定有用。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现在大敌当前,你为什么非要进那个大型鬼屋不可?”
弗洛伊德望着女孩,心中默念起一个名字:“伊莎贝拉?玛缇娜……”这个名字就是他来此地的原因。
“观光。”最后他耸耸肩,这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