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挂满夜空。
楚禅心与李修缘两人坐在不厌城最高的楼外楼上,仿佛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星河。
若是换做平常,楚禅心会很喜欢纯净苍穹里星灯无数的夜色。可此时此刻,她却什么心思也没有。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不知李修缘的猜测是否正确,因为没有人见过无名十一剑的后五式剑招。可依她对无名剑谱的了解,一时竟找不到任何反驳或否定的理由。
所以她开始害怕。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着如若书生悟出真正的无名十一剑,又如何瞒得过陌名统领的眼睛?陌名统领若知晓此事,那么自夜未央成立以来便搁置至今的无双令可就真的非李修缘莫属了。
李修缘期待着答案,静静地看着楚禅心。
楚禅心丝毫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她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她忽然很后悔。
如果那夜她重伤之后没有倒在书斋门前,眼前与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就都不会萌芽。
她觉得自己毁了一个人,一个善良的书生。
鼻尖酸楚泛涌,一瞬间泪眼朦胧。
楚禅心转过了头,冷漠地说了句:“别问我,我也不懂。”
然后便纵身跃下楼外楼,倩影消失在湖光灯色与夜幕之中。
李修缘尚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所以满脸不解,看着那随风声渐远的影子,怔怔然!
洛长风与知子姑娘逃亡了十天。
起初离开鬼谷林,马车翻到在山脚。额头磨破手臂刮伤的知子姑娘凭着幼时记忆用木枝简单搭了个拖车。
昏迷不醒的洛长风躺在木拖车上,入了青楼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知子姑娘拼命的拉着。
走到附近的村镇,蒙好心的百姓收留照顾,洛长风苏醒。
他的伤势仍然颇重,但总比昏迷不醒可观太多。
于是这对苦命鸳鸯便开始了逃亡征程……这一切,还要从自称逍遥王的鬼厉男子尸体被抬到鬼谷林逍遥山庄门前那刻开始说起。
原来被洛长风误杀的男子并非真正鬼谷林之主逍遥王,而是逍遥王一奶同胞的胞弟,被称作快活王。
这位快活王无论容貌身形甚至连声音皆与鬼谷林之主的长兄相似的惊人,加上他修为不济生性淫邪,平日里经常扮作逍遥王模样招摇过市坑蒙拐骗,对此,素来宠溺胞弟的逍遥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其任性妄为。
所以那日快活王冰冷僵硬的尸体被抬到逍遥山庄门前时,鬼谷林真正的主人逍遥王便爆发雷霆之怒。
逍遥王谕,纵使出动百人也要找到残杀胞弟的真凶,并且派遣座下强者前往羿神宗问罪。
羿神宗宗主惊芒迫于压力,便层层下罚,将那位赵钱孙总管与徐老,丫头三人当着鬼谷林使者面前就地正法。
与此同时,羿神宗也开始出动门下弟子配合鬼谷林中人四处搜寻傻子与姑娘的下落。
十日来,苦命逃亡的鸳鸯数次险象环生。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随着鬼谷林与羿神宗从四面八方逐渐收拢着包围圈,已面临插翅难飞的绝境。
他们被困在不知名的山洞里。
今夜忽然下起了大雨。
豆点大的雨滴敲打着山石树木,篝火闪烁的山洞内显得很吵,却又很清冷。
带着重伤的洛长风身体哆嗦靠着石壁,双眼昏昏欲睡。他身上披着一件轻薄的裙衣,那是知子姑娘的裙衣。
褪下裙衣的姑娘就依偎在他身旁,在他颤抖的怀里。
她知道他很冷,很痛苦。
她不知自己能够做些什么,所以便褪去衣裙望能用柔软温热的身体陪他熬过最艰难的一晚。
或许也是最后一晚。
秋水般的流眸内闪烁着泪光与篝火,知子姑娘听着洞外吵杂的夜雨声,眼前仿佛看到此生之路的尽头。
鬼谷林与羿神宗的爪牙在搜山。
她不知过了今夜待明日天边挂彩虹时,自己是否还有命看到。
她不敢想象落入那些魔鬼手中的结局……
不知不觉,眼角滑落晶莹剔透的泪珠。
她瞥着斜靠石壁的那杆寒枪,不由自主又想起那位神秘的恩人,心中叹息悠长。
感受着洛长风颤抖的身体,她想着:“为什么不是你呢?”
“你若是这寒枪之主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啊……”
她又自嘲地苦笑。
想自己不过草芥之命,何敢奢求上天垂怜。些许日子以来,有人陪伴已经足够,又何必苦苦执着他是否是天降身旁像传说中风雪银城之主那般的举世天骄呢!
不想了。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她水蛇般柔软滑腻的玉臂忽然紧紧抱住洛长风,然后将胸前酥挺毫不忌讳地向洛长风胸膛贴了上去。
洛长风的唇在颤抖。
她便用湿润的双瓣含了过去。
黑衣,银发。
傻子又如何?
今夜,他就是她心目中的风雪银城城主!
与意识模糊的洛长风合体那一刻,她无比的放松且欢愉,因为她终于没有便宜鬼谷林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天晴了。
天边挂着七色的彩虹。
雨后的山林显得格外幽美。
绿树,山石,各色各样的异花,还有浅浅的溪水,在湛蓝天空下一切都如此的清晰。
鸟兽早起觅食,偶然发生些许争斗,异兽低吼声吵醒睡梦中的洛长风。
洛长风睁眼看到的是燃烬的篝火。
身上隐约残留一种淡淡的清香气息,让他觉得很舒适。
他四处望了望。
山洞并不深,可以说一眼望穿。可洛长风一眼望穿山洞后,忽然意识到没有发现姑娘的身影。
他焦急了起来。
搀扶着斜靠石壁的寒枪站起,他踉跄地走出山洞外朝着深幽的山大喊,喊着姑娘的名字。
他问山:“你在哪儿?”
山却回复他:“你在哪儿?”
他唤着姑娘的名字。
山也随之唤着姑娘的名字。
他着急的快哭了。
朦胧的眼望着湛蓝的天空,他看到那里挂着七色彩虹。
被鬼谷林与羿神宗爪牙押送的知子姑娘掀开车帘,望向天边那抹彩虹:“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