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儿不是燕翎卫,翎儿是东宫皇子暗中培养的南飞客座。
说白了,南飞客座就是燕南飞培养的心腹。
这些人渗透在大燕帝国的某些角落,身份神秘之极鲜有人知晓。
这些人通常都是用来解决燕南飞不方便出面而又必须解决的麻烦。
所以由始至终,翎儿都只有一个主子。
这个人就是燕南飞。
这黑衣人就是燕南飞。
“翎儿知罪!”翎儿单膝跪着,把头压得很低。
“知罪?说说看,你何罪之有?”燕南飞冷哼一声说道。
“翎儿……翎儿暴露了身份!”翎儿的眼神很暗淡,翎儿的脸颊有些失色,那是苍白的颜色。
“暴露了身份?呵呵……”
燕南飞的笑容有些狰狞,有些恐怖。
这种笑容从未在人前显露过。
翎儿一直把头压得很低,翎儿暗淡的眼神一直盯着破旧的地面。所以她看不到燕南飞那可怕的眼神。
但她能够听得到燕南飞的声音,那声音很冷,比冷漠还要冷的冷。
她也能够感受到燕南飞身上所透露的寒气,那寒气比起外面的雪夜还要冰凉。
燕南飞蹲了下来。
他伸手挑起了翎儿的下颔,他靠近了过来,盯着翎儿暗淡的眼睛。
“你可知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南飞客座虽然是秘密组织,但在白楼门里早已经隐有流传,你不是不知道!本宫辛辛苦苦训练你,在你身上耗费了多少心血?结果你倒好,竟然敢当着雪儿的面前展露身手!你跟着雪儿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以为可以瞒得过她的眼睛吗?”
燕南飞开始有些激动。
他激动的双眼开始有些泛红。
他的手掌滑落到翎儿那雪白的脖颈。
他一把握住翎儿的脖颈,手掌微微用力。
他的脸贴着翎儿的眼前,很近。
近得可以听到翎儿那艰难挣扎的呼吸。
翎儿的脸色从苍白开始变得通红,翎儿的呼吸越来越粗重,翎儿的小手在袖中紧握。
她浑身紧绷。
她脸上有青筋浮现。
她用那虚弱得再无法虚弱声音挣扎着说道:“翎儿……该死!”
燕南飞忽然笑了。
他松开翎儿的脖颈,露出极为怜惜的神色。
他的手指在翎儿那光滑细腻的脸颊上滑动。
“你死了,阿狸怎么办?”燕南飞背对着翎儿负手而立。
翎儿猛然间抬起了头。
她那暗淡那充满着血丝的眼睛露出了一抹恐惧。
那是一种近乎无奈的恐惧。
翎儿疯狂地摇头,翎儿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她哀求着:“公子求你,求你将翎儿处死!求你不要伤害阿狸!”
翎儿伏在冰冷的地上。
破庙根本无法遮风挡雪,地面上也是早已被风吹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此刻的翎儿,就像是白日里那两头见到了妖族少年麟儿之后的金毛吼,跪伏在地上,苦苦哀求。
翎儿的眼泪滴落在雪中。
“公子求你将翎儿处死,求你不要伤害阿狸……”
黑夜里,风雪中的破庙里,这苦苦哀求的声音一直在缭绕着。
翎儿在苦求。
因为阿狸是她在世上最为亲近的人。
阿狸不是一只狸猫,阿狸是她的妹妹,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
在很小的时候,在进宫以前,翎儿与阿狸便是流浪在街头的乞儿。
从七州域的街头一直到大燕帝国都城的街头,那一路莽莽,都曾有她们姐妹的足迹。
她们曾在风雪中相拥,靠着冰冷的墙角,互相取暖熬过那一个个漫长的冬夜。
她们曾为了捡起糕点铺掉落在地上的糕点而一路被店主追逐喊打,然后忍着浑身的伤痛,彼此分食一块糕点。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星云州的雪花糕,是翎儿与阿狸都最喜欢的雪花糕。
在许多年前雷雨交加的一个夜晚。
翎儿和阿狸互相抱着,睡在白楼门里某座高贵府邸的侧门前,为了躲雨。
深夜里,侧门被打开,惊醒了两个苦命而瘦小的丫头。
门后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小少年和一名撑着伞的小厮。
那是翎儿第一次见到燕南飞。
也就是在那一次,燕南飞将翎儿姐妹带到了东宫。
后来翎儿才知道,那座府邸原来竟是大燕帝国的国师府,是燕南飞老师的府邸。
翎儿与阿狸住在了东宫。
阿狸比翎儿小一岁,身体偏弱,经常容易生病。
为了请最好的医者,为了让阿狸有个安稳舒适的环境成长,翎儿开始为燕南飞卖命。
这一切,都是从南飞客座暗中的选拔而开始。
翎儿踩着尸山血海,成功成为了为数不多的南飞客座的成员。
她开始为燕南飞买命。
买命也是卖命。
卖命的去帮燕南飞杀人!
到现在为止,她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她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过阿狸。
她只要知道阿狸很好,便已经足够。
“帮我做一件事!”沉默了许久的燕南飞忽然说道。
翎儿第二次抬起了头。
她好像看到了希望。
“这件事做完之后,我放你自由!你可以留在书院学习修行,你可以继续拜庄院长为师,你可以与李星云那个书呆子在一起。当然了,如果雪儿能够原谅你的欺骗,你也可以与雪儿和好如初,真心相待的那种如初。如果你想念阿狸,我也允许你将阿狸接走……”
翎儿不可思议地看着燕南飞的背影。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是幻听了。
多少年,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能够获得自由身。
虽然她很想,可却不敢想。
或许是习惯了这个身份,或许是心底感激燕南飞曾经的收留,给了她与阿狸第二次生命。
无论哪一种原因,总之她很少思考过重获自由身的问题。
习惯真的很可怕,从遇到燕南飞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已经注定不是自己的。
然而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叫做李星云的书生。
那一日在菩提城里,她和李星云相拥。
她开始思考未来,她开始想要要回自己的生命,她开始想要自己主导自己的生命。
因为她的生命,有一半已经托付给了书生李星云。
她知道书生很固执。
她知道书生不喜欢杀戮,更不喜欢欺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厌倦了血腥,也开始厌烦了杀戮。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渴望主导生命。
因为她想用余生与书生作伴。
现在,终于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重获自由的机会。
她不想要错过。
她低下了头,俯首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