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亲是个木讷的人,但是在睡不着的夜晚里,蔷花还是会因为思念他而泪湿枕头。可是一想到父亲说自己已经死了而且还说要把她给忘了的话,蔷花的埋怨之情就涌上心头。对于父亲的行为,蔷花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是对于没有把她忘记的她的爱人武振,感激的心就更为浓烈了。万一……万一武振死的话……她也不会苟活在世上的。虽然曾动摇过,但是自己爱着的人依旧还是武振。蔷花不安的心一想到看到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找自己的武振的瞬间,她恢复了一些神色。他会遵守约定的。他们在月亮的见证下发过誓,今生来世都要做夫妻……想着想着,蔷花鼻尖一酸,于是转移了话题。
“我们蔷厚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恩辉听到蔷花询问亲家公子的消息,就把武振是如何悉心照料她家人的事告诉了她:
“他已经成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家长了。哥哥很器重他……”
“家长?那是什么意思啊?你说蔷厚当家长了?”
不可能。拥有老虎一样体魄的父亲都还在世,怎么可能让小小的蔷厚当家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哎呀”一声,短暂犹豫的恩辉把朱罗厚的死讯告诉了蔷花:
“总管大人没办法忘记嫂子您,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就那样在过度伤心中……”
蔷花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可最后还是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恩辉一将她搀扶起来,蔷花就抓着她的手臂连连摇头说道:
“这不是真的吧?父亲不会死的!你帮我问问你哥哥,父亲对我那么无情。可是却因为无法忘记我而去世这怎么可能?”
“嫂子……”
“告诉我不是真的!一定是弄错了……哦!”
蔷花一口气喘不上,突然眼前一黑。不会的……不会的……父亲怎么会因为我去世……从没有悉心跟我说过一句话的父亲不可能会因为我去世。蔷花攥紧拳头,咬紧嘴唇忍住不哭在心里呐喊着:“纳德尔毁掉的不仅是我一个人,还毁了所有我爱着的想念着的人。我的心却还为那样的人腾出位置,我是个罪人。这是因为违抗上天旨意而对自己的惩罚吗?我现在该怎么做?这不孝,这不忠我该怎么偿还?”
强忍着泪水的蔷花一闭上眼睛,豆大的泪珠就流了下来。担心泪水再次涌出,蔷花把眼睛瞪得老大,就那样把悲痛压抑在自己心里不说一句话,任悲伤的情绪把她的心脏淹没。
副官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事太不可思议了。虽然他知道这场战争无异于以卵击石,但还是以悲壮的决心跟随着主人等待着他的命令。但是太子却把等候着他命令的武士们全遣退,只让自己跟着他直奔敌阵。即使把所有的武士都集合起来也无法攻破,区区两人就想深入敌阵无疑就是自掘坟墓。
刚离开寝宫不久,一群波斯国的士兵就把两人团团围住。太子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们会包围过来似的,让那个看起来像是将军的人传达说他要见他们的国王。那个人打量了一会太子后点了点头。两人在一百多名士兵的包围下来到波斯国王宫前,铜墙铁壁一样厚重的城门就簌噜噜地打开了,武振和副官走了进去。在城门被关上的瞬间,豆大的雨珠就变得淅淅沥沥。
武振镇定自若地朝着被全副武装的士兵包围着的走廊走去,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敌阵里,而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但是,他那因为要复仇而燃烧起来的血像是要昭告世人一样沸腾着冒出热气。
无限延长的长廊尽头是一个宽阔的广场。纳德尔出现在广场的尽头,他头上戴着用华丽的宝石装饰的头巾,佩戴着用黄金制成的半月刀。他的身后是超过两百名的军队士兵,他们全部武装,整齐的排成一列,随时待命。武振算是被三百名武士包围了。
武振只带了副官一人过来和自己会面,纳德尔万分惊讶。而且太子看到自己身后整齐罗列的军队竟然还能表现出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他从容不迫地迈出脚步向自己走近,脸上露出一副镇定自若的微笑。武振停下脚步,开口说道:“我的妃子怎么会在你这里?”
听到武振毫无恐惧慷锵有力的声音,纳德尔也不甘示弱,用洪亮的声音回答他:“以前她是不是你的女人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她是我的女人。”
这家伙竟然敢将蔷花说成是自己的女人,而且还露出一副泰然的微笑,武振恨不得立马将他碎尸万段,但是因为还要恳切地拜托他很多事情,所以他忍住了,他用悲凉的声音问道:“她……过得好吗?”
“非常好。”
武振连续上演着一连串纳德尔意想不到的言行,纳德尔想要用简单明了的回答来应对武振,他不想失去战前的气势。决定这场战争的成败就是压制对方的气焰。谁能够先压制住对方的气焰,谁就能够赢得这场战争。
“如果我按照之前的计划将你带到你不知道的地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我们的命运就是这么残忍,你说该怎么办呢?”
“你把公主带到哪去了?”
“公主和她在一起。”
纳德尔的回答极其地简洁明了,他的脸上毫无悔悟的表情。武振真想立马就用这世界上最残忍的方法即刻了结他的性命,但是他想到了恩辉。如果这个混蛋死在自己的手里,那么愚蠢的恩辉也会跟着他一起去死。这个混蛋到底有多阴险恶毒,现在还无法判断。
“你快让我见恩辉,我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快放了她们两个。”
“呼呼……哈哈!”
听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武振的话,纳德尔放声大笑起来。
“你只带了一个部下来到敌营,已经被我的军队包围了,你还反倒说给我一条生路?嗬!真是不知道你这种傲慢是从哪里来的。难道不是应该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吗?不过,你想都别想!”
武振认为以前这个家伙只会对自己和蔷花言听计从,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对自己发出这种警告。武振看着纳德尔,内心翻江倒海。嘲笑武振的纳德尔压低了嗓音,为了灭一灭武振的嚣张气焰,他开始编造谎言。
“你还不知道吧,埃丝特已经把你忘了,所以她才会帮我造船,还有……”
纳德尔将语句拉长,故意卖了个关子,接下来他对武振捏造了一个波斯国所有人都知道的谎言。
“她想为我生下我的孩子。”
对血统子嗣的话题很敏感的武振听到纳德尔说自己的女人要为他传承后代时,感到眼前一黑。不过,虽然武振表现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是他坚信蔷花不会背叛他,他开始产生了疑心。虽然纳德尔卑鄙无耻地编造了这种子虚乌有的谎言,但是这也不能动摇武振对蔷花的坚贞不渝的爱。
“你这无耻的混蛋,你的话怎么可以相信。不过,就算蔷花真的怀了你的孩子,我相信这也不可能是蔷花自愿的!我是不会介意他怀上了你的孩子的。如果这是你想要扰乱我心绪所说的话,那好像没有奏效呢!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明白什么是爱情。”
只要知道蔷花还活着,武振觉得就足够了,不管她是否怀了纳德尔的孩子,都已经没有关系了。还记得自己曾经与她花前月下,翻云覆雨。那并不是因为一时冲昏头而分享的男欢女爱。在蔷花离开自己之后,自己对她的思念与爱意就变得日益浓烈。而蔷花则是从初次见面的那一天起便是一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傻瓜。
“现在已经知道我的妻子在这里了,所以也没有什么理由要拖延时间了,快拔剑吧。”
武振说完话,便拔出了龙鳞长剑。被雨淋湿的龙鳞长剑闪耀着蓝色的光,彰显着蓝色巨龙的恢弘气势。看到武振这种有勇无谋的举动,纳德尔并没有拔剑,而是叉着腰,傲慢地对他嘲讽道:
“你以为你杀了我以后你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带走她们两个吗?”
“放你一条生路我都嫌脏了我的慈悲之心。我会杀了你,我会告诉我的妹妹恩辉,给你一个含笑九泉的荣誉之死。杀了你,就能结束这一切。”
武振说出的每一个字里都充满了自信感和坚定的决心。武振是否真的是如此自信所以才这样毫无畏惧的?纳德尔对此产生了疑虑。但是人心无法揣测,纳德尔感觉到了一种无法预知的不祥预感,他脱下了被雨淋湿的沉重的头巾。被盘在头巾里面的头发瞬间披散至肩膀。他缓缓地拔出宛如沙漠中的新月般明亮的半月刀,拔出半月刀时,发出“锵锵”的声音,纳德尔紧紧地把半月刀握在手里。现在完全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结束的这个事实,以为自己的爱情还可以重新再回来,没有一丝混乱与堂皇地看着自己,向自己举起剑——纳德尔面对这样的武振,猛地向他冲过去。
“啊!”
蔷花突然惊叫了一声。根本就没有时间想出什么好的办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无能为力。现在的首要之急便是和公主立刻逃出这个屋子。希望纳德尔还没有对武振做出什么不利之事,蔷花心乱如麻,喉咙一阵燥热。她想让口干舌燥的状态得以缓解,便往杯子里倒满了水。正当她欲要饮水之时,传来了一声猫叫。
“喵!”
猫儿顺势爬上了蔷花的大腿,她不禁吓得晃动了身子,杯子里的水洒了出来,弄湿了衣袖。方才没有看到猫儿,看来它是在侍女打开门的时候,偷偷地溜了进来。猫儿就像是小孩子看到母亲一般撒着娇,蔷花放下杯子,将它抱起来。
“武振啊……”
“喵。”
蔷花轻轻地抚摸着猫儿武振的软毛,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得到了些许平静。蔷花挽起湿淋淋的袖子,突然,她停住了。恩辉原本因为蔷花和罗史辉在一起的事实而惶恐不安,但是当她听到蔷花把猫儿叫做武振的时候,便明白了这段时间嫂子是如何度过的了。恩辉因自己多余的妒忌与猜忌而感到羞愧。
“这只猫的名字叫武振?”
“我一个人硬挺过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给猫儿起名字叫武振,我就可以常常叫武振的名字,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他。”
蔷花把撒娇的猫儿举到肩膀上,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她问恩辉道:
“那个……你哥哥是不是封了新的太子妃……”
时光流逝也并非十年之久,仅仅也只是两年的光景,但是蔷花却觉得与武振离别似乎已经过了两百多年,和武振分开的每一天对她来说仿佛度日如年。而且,太子妃的位置空缺也已经有好长时间了,那些热忱的大臣们绝对不会任太子妃的位置虚空而坐视不理。武振为了寻找自己而煞费苦心,想必他也不会再娶新的太子妃,但是还是想要确认事实究竟如何。恩辉听了蔷花的问话,低下头说道:
“很多人都劝哥哥迎娶新的太子妃,但是哥哥都一一拒绝了。他总是对那些劝他的人这么说,‘如果你们想要让我娶新的太子妃,那你们就给我找来和我的太子妃一模一样的女人。我不管她的脸是圆是方,也无论个子是高是矮,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是能和我的太子妃完全一样,都是为了百姓和国家而尽心尽力的女人就行……’”
听完恩辉的话,蔷花瞬间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嘴唇情不自禁地抽搐着。武振对自己的这份爱,原来让他如同刚陷入初恋时患上相思病一般让他揪心难受……然而,他并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念头,他没有放弃这份爱,而是苦苦找寻着自己,竭尽全力地拯救这份爱。现在已经无法衡量这份爱到底有多深,这份比海还要深的爱情,武振带着它回来找自己了,但是现在的我还有资格接受这份爱吗?即便我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但是他为了我还是忠贞不渝地守护着这份爱……他把他的整颗心都给了我。珍藏着自己的秘密,对任何人都绝口不提,蔷花诅咒这样的自己。恩辉用害羞而又平静的声音对蔷花吐露了多年来藏在心里的话。
“从小我就常常羡慕嫂子,母后总是让我和嫂子学习,母后说要我像嫂子一样要举止端庄,即便是生气的时候也要言行得体。但是现在……如果以前我能变得像嫂子一样懂事就好了。”
恩辉希望自己能变得像蔷花一样,即便是只能占据丈夫内心微乎其微的一片小天地,她也愿意变得像蔷花一样。作为一个女人,想要抓住丈夫的心,就想把自己所有的言行举止都变成像丈夫思慕的女人那样,以前的恩辉曾经如此愚昧地想要以此种方式获得丈夫的心,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会再这么认为了。蔷花对自己与纳德尔有关的一切感到毛骨悚然,更确切地说是她无法原谅与纳德尔在一起生活的自己。
“如果公主想获得驸马的心,那就在这不多的时间里想想该怎么阻止驸马和太子两人的斗争吧。如果不能阻止他们的斗争,那么不仅是他们两个人会变成敌人,各自跟随自己丈夫的公主和我也会变成敌人。我对天发誓,如果太子遇害的话,那么直到我死之前,我都不会放过那个人。”
蔷花的眼神犹如锋利的刀刃一般犀利,脸上挂着一副不管是谁害了自己的丈夫都不会放过那个人的表情,恩辉看着这样的蔷花心里一阵堂皇失措。自己的丈夫虽然很恶毒,但是自己也还是依旧爱他,还是无法放开他。难道……这就是我们无可避免的命运吗?恩辉把这些焦虑不安的话埋在心里,忍住没有说出来,面容渐渐变得憔悴苍白。看着恩辉蔫头耸脑的模样,蔷花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放下猫儿,为了打探外面的动静,她转过身,视线被定格在某个物体上。
蔷花目不转睛地看着挂在墙上的油灯里摇曳的火花。瞬间,脑海里蹦出来的想法像电流一般流遍全身。在波斯国,虽然油灯的主要燃烧介质是蜡烛,但是也有用石油的油脂来点燃的油灯。虽然暹罗曲国也有油灯,但是都是用植物性的油脂来作为燃烧介质的,所以没有像波斯国的这些油灯这么明亮。既然石油的油脂能使火光如此明亮,那么它的火力自然也会很强。一想到这里,蔷花立刻快速地数了数屋子里所有油灯的数目。恩辉看到蔷花眼里的异常,用充满期待的声音问她:
“您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十万火急,您快帮帮我吧。”
蔷花撩起裙子,快速地向油灯的方向走去。虽然恩辉一头雾水,但是她还是尾随其后。
不分伯仲的对决丝毫没有即将结束的迹象。两种截然不同的兵器,刀刃的每一次相接都会闪出蓝色的火花。任何一方都不愿善罢甘休,两个人都想要压倒对方,“锵锵锵”的声音不绝于耳。和纳德尔对峙的武振对他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拥有蔷花!你这种低贱的奴隶竟敢斩断上天安排的姻缘?”
纵然是用横刀夺爱的手段,却也始终无法获得的爱情,但是自己也依然是贪婪无比地欲占为己有,邪恶的心已经吞噬了纳德尔的理性,就连原本明亮的绿色眼眸也黯然失色。纳德尔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着武振,自己对她的爱绝对不亚于武振对她的爱,他对武振咆哮道:“我才不管什么上天的安排,这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爱她,她也爱我!”
“呀……呀!”
听了纳德尔的满口荒唐言,武振用剑奋力地推着纳德尔的剑,他就像一只秃鹫腾跃空中一般,迅速地扭动身躯,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了纳德尔。纳德尔来不及躲避武振猝不及防的攻击,突然感觉胸口一阵憋闷。武振卷土重来,再一次将剑抵住纳德尔的半月刀。因为武振使出了惊人的力气,纳德尔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武振没有放过纳德尔往后退的空隙,他快速挥剑,向纳德尔砍了过去。鲜红色的血液从纳德尔的胸口汩汩流出。
“嗬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