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曾医生!病人醒了!”
罗梓婷睁开眼睛,感觉有点迷糊,还没有看清情况,就隐隐看见一位身穿白色护士服的年轻女人在大叫,然后踏出轻快的脚步声消失于视野。
女护士离开后,她的眼睛也适应了现状,能够看清周围。
在罗梓婷左边是两张简单、单调的白色金属床,两张床上刚好都没有人,不过有未被整理的被子,加上床附近的柜子上有一些杂物,似乎不是不久前还有人在。
在罗梓婷右边则是白色的墙壁,墙壁前面是柜子,上面摆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医用物品,后面则是一扇门,女护士就是从那扇门离开的。
这是医院。罗梓婷刚刚意识到这点,就看见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和刚刚看见的女护士从那扇门走进来,并且走到她床边。
“罗小姐,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身穿白大褂的女人问,这位女人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和端正的五官,看起来接近三十岁不到,正微笑地看着罗梓婷。
“你是医生?这里是医院吗?什么医院?”罗梓婷问。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曾晓茜,这里是汉江省人民医院。”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罗梓婷想要起身,双手将自己撑了起来,却感觉下半身不给力,没法坐起来,问:“我得了什么病吗?”
“诶!先躺着躺着,不要起来,”曾晓茜急忙扶住罗梓婷并按着她躺下,说,“昨晚你发生了车祸,主要伤到左小腿了,你还记得吗?”
“车祸?”罗梓婷歪头想了想,似乎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印象,但再深入想想,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摇头说,“我不记得。”
“有哪里不舒服吗?比如头疼?胸闷?口干?”曾晓茜问。
“没有。”罗梓婷说,其实她感觉自己是有点那些症状,还感到虚弱、提不起力气,但不严重,她不想说也不想因此耽误她了解现状。
“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家属电话吗?”曾晓茜又问。
“家属?他们没来吗?他们的电话我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梓婷试着想要想起什么,却感觉脑袋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到。听到家属这个词,她能下意识地想到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系列词语,却没有属于那些词语的主人的面貌和印象,她茫然地说:“我……我也不记得谁是家属……”
“曾医生,这难道是?”身旁的女护士迟疑地插话。
曾晓茜无视她,继续说:“你的家属没有来,送你来的是你的男朋友蒋寒,你还记得他吗?”
“蒋寒?不记得,原来我还有男朋友吗?”罗梓婷反问。
“那你记得家在哪里吗?”
“不记得。”
“那你认识什么人?朋友、亲戚、同事或同学,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人。”
“这个,我好像都想不到……”
“那你还记得别的事吗?比如以前有什么经历,只要是你记得的都可以说。”
“我、我好像都不记得……”罗梓婷再次摇头,无奈地问,“对了,我是谁?你好像叫我罗小姐?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曾医生,这该不会是失忆了吧?”女护士问。
曾晓茜皱了皱眉,别过手说:“别多嘴,去打电话给她男朋友,让他过来。”
“哦哦,好的。”
在女护士得到任务离开病房后,曾晓茜就一直留在这里,应罗梓婷要求摇起床,让罗梓婷半躺着,然后跟罗梓婷说明情况。
罗梓婷的伤势不算严重,主要伤到左小腿,导致小腿骨骨折,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擦伤,不过有一处擦伤在脑袋后面,应该是车祸当时碰到了,也许失忆就跟这有关。
曾晓茜说完情况,便跟罗梓婷约定接受详细检查的时间,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男人突然急匆匆地跑进病房,并着急地看向罗梓婷:“罗梓婷,你没事吧?”
这位男人大约二十多岁,一身雪白衬衣配西裤的正装打扮,有着光洁白皙的肤色、清秀端正的容貌、乌黑深邃的眼眸,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任谁看了都会称赞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他……是我男朋友蒋寒?”罗梓婷问。
“嗯,你不记得吗?”曾晓茜说。
“不记得。”罗梓婷说。
蒋寒怔住了,问:“曾医生,罗梓婷这是?”
“蒋先生,你跟我出来一下吧。”
曾晓茜苦笑一声,先一步走出病房,蒋寒迟疑了一下,对罗梓婷说了句“等我回来”才跟着出去。
几分钟后,罗梓婷看见曾晓茜被护士叫走,蒋寒则是一脸担忧又不知所措的神色走进来,看着罗梓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先坐下吧。”罗梓婷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说,“我出车祸的事已经听曾医生说了,说不严重,住一个月就好了,只是比起腿伤,果然还是失忆更严重吧。”
“失忆只是暂时的,一定能恢复。”蒋寒说。
“是吗?其实你不安慰我也没关系,我对记忆能不能恢复没那么看重,我又不是以前的我,即使有谁告诉我记忆很重要,我也没有那么清晰的认识。”罗梓婷笑着说完,又问,“我这么说,不会显得有点没心没肺吧?”
“不、不会,不过听到你失忆了我吓了一跳,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我?”蒋寒问。
“抱歉,我确实不记得了。”
“这样,”蒋寒似乎有点失落,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说,“没关系,即使你的记忆没恢复,我也会照顾你的。”
“谢谢你,听说我住院的钱也是你交的。”
“毕竟我是你男朋友。”蒋寒一副理所应当地说。
“男朋友吗?”罗梓婷顿了顿,问,“既然你还是我男朋友,有没有拿着属于我的东西?比如手机之类的,能让我了解自己过去的东西。”
“哦,手机在你旁边的柜子里。”蒋寒说着便起身,走到罗梓婷床边的柜子前,将一部屏幕支离破碎的白色手机取了出来,递给罗梓婷,“只是可惜坏了。”
罗梓婷接过手机,尝试按下开机键,却毫无反应,无论震动还是铃声都没有,屏幕也是一直黑色的,微微皱眉,问:“是出车祸时摔坏了吗?”
“应该是。”
“这样啊,那还有别的吗?”
“这是你的钱包。”蒋寒继而将柜子里的一款粉红色的钱包取出,递给她。
罗梓婷接过钱包,打开发现里面有约一千左右的人民币,除了钱以外,还有用途各异的卡片,其中一种写有罗梓婷的名字、带有罗梓婷的头像,是身份证。
“这就是我吗?”
罗梓婷取出身份证,摸了摸上面的头像,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样子,有着棕色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因为是证件照,还露着淡淡的笑容。
身份证上除了她的名字、头像,还附有性别、民族、照片、出生年月日、住址和公民身份号码等信息。罗梓婷的目光离开头像后,立即就着重看着住址一栏后面写的家庭地址,试图想要想起什么,却仍然毫无印象。
“明州市越川县……这里是明州?”罗梓婷问。
“不是,这里是汉洲,汉江省省会,明州是省里的另一个城市。”蒋寒说。
“不在一个城市啊,难怪家人没来……啊不对,我刚醒来,肯定没人告诉他们我出车祸了,说起来,刚刚曾医生也问起我的家人,”罗梓婷说完,抬头看向蒋寒问,“你也不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蒋寒摇头:“抱歉,我不知道你家人的电话,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家人的事。”
“这样,那还有别的可以让我了解自己过去的东西吗?”
“应该没了,这两件就是昨天车祸时在你身上发现的东西。”
“那你手机里或者别的地方没有存着什么关于我的东西吗?你是我男朋友吧?应该存着图片、聊天记录之类的东西?”
“没有,”蒋寒顿了顿,犹豫了下,露出尴尬地说,“其实我才认识你半个月,昨天才正式交往,在这之前我跟你没有接触,也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罗梓婷愣了愣,感到诧异和疑惑,有那么巧吗?居然什么信息都没有?话说回来,蒋寒这个人真的是她男朋友?明明昨天才正式交往,凭什么敢说即使记忆没恢复也会照顾?那听起来就像是认识好久、具有丰富感情基础、知根知底的恋人的语气,可不是交往时间连一天都不到的人会说的话。
蒋寒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让人无法相信,连忙说:“但我可以讲讲我知道的事,关于你的事或者你告诉过我的事。”
“那你就说说吧。”罗梓婷说。
“嗯,其实我和你是高中同学,不过当时不同班,见面不多,也没有交往,自从高中毕业后已经有五年未见。五年后的今天我是一名工程师,就职的公司在附近的大厦里,你是一名餐厅的员工,就职的餐厅在附近的购物中心。你所在的餐厅规模一般,比较平民,我和同事平常下班后都在购物中心里的餐厅吃饭,我就是在你工作的时候再次见到你的……”
蒋寒开始讲述他知道的事,他的描述很是简陋,剧情大约是罗梓婷很是漂亮,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想起罗梓婷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并且在几次消费后,尝试跟她接触。恰好罗梓婷也并非毫无想法,一来二往,就熟络起来,于是在认识半个月后的昨天晚上,他提出了交往,罗梓婷答应了。
但在他们离开购物中心,行走在附近的小路上时,却不幸遇到了车祸,才有了现在这样的一幕。
听完这段故事,罗梓婷的怀疑更深了,这故事怎么听都觉得腻歪,与其说太过于不现实,不如说像是三流言情小说里的剧情,明明互相之间了解不多,偏偏郎有情妾有意,莫名其妙地就交往了,让她下意识地就觉得应该远离这个人。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轻率男女们的故事,她不但要远离这个人,还应该远离过去的自己;如果他说的是假的,那他就是骗子,更应该远离了。
基于这个想法,罗梓婷接下来跟他的聊天方式就变得敷衍了,只是聊了几句,就变成了尬聊。
互相之间的聊天方式从她迫不及待地寻求过去变成了“哦,原来如此”和“还有上周……”这种单方面的讲述。一般来说,这样聊了几句,正常人也该发觉她是不想聊下去了,可偏偏蒋寒不知是没发觉还是当作不存在,反而继续讲着。
罗梓婷沉默片刻,越听越觉得腻歪,索性决定挑明了,等到蒋寒说完一段往事,正想找其他话题继续说时,打断了他:“停一下,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趁早说明白比较好。”
“啊,你说。”
罗梓婷便说:“我现在失忆了,不是以前的我,就算以前你是我男朋友,可我现在完全不认得你,也没法认同你就是男朋友,如果你对我有所期待,可能我未必能满足你。”
蒋寒一愣,点头:“没关系,我理解。”
罗梓婷见他似乎还未理解,紧接着说:“我说明白点,我现在跟你没有感情基础,随时都会转变对你的态度和印象,说是陌生人也不算错,所以相对的,你也不一定就要照顾我,毕竟我以后也未必就能恢复记忆。”
“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蒋寒仍旧没有改变态度。
“你懂我的意思吗?”罗梓婷皱眉,索性直白了当了地说,“现在我没在把你当男朋友看待。”
“我知道,毕竟我没有证据证明我是男朋友。”
“那你为什么还是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现在就提出分手。”
“我不会的。”蒋寒突然一改诺诺连声的态度,一脸坚定、严肃地看着罗梓婷,说,“即使你没把我当男朋友看待,我也回照顾你,这是我自己决定的事。何况不论如何,至少你现在是需要人照顾吧?在医院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就算想分手,也等你伤好了以后吧。”
罗梓婷哑口无言,想了想,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咯?不过你放心,住院费之类的以后我会还你的。”
“不必说得这么陌生吧。”蒋寒苦笑一声。
“抱歉啦,毕竟我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还是有点戒心的。”罗梓婷面露歉意地笑了笑。
“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外面买下,你等我会。”蒋寒突然起身。
“嗯,好啊。”罗梓婷点头。
蒋寒面露微笑,应声出门离开,离开后松了口气,暗暗地想了两个字,还好。
他在发现罗梓婷听完自己半真半假的谎言产生怀疑,并且试图让他离开时,真的吓了一跳,他怕罗梓婷直言不讳地拒绝他,说不想见到他,不想他来,让他果断分手,那可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所以在听到罗梓婷从旁敲侧击渐渐要单刀直入,就差说“我不想见到你”时,他义正言辞、言之有据地说不会改变,成功打断了罗梓婷接下来或许要直接拒绝的话。其实他说那句话是有点心虚的,不是无法兑现承诺,而是怕说了以后仍然没法阻止罗梓婷。
不过话说回来,那旁敲侧击的话也是奇怪,难道她就没想过,除非她直接说不想见到他,不然无论她怎么旁敲侧击,他都不可能答应离开吗?面对一个正受着伤的女朋友,正常男人谁会乖乖听话离开?就算是没有感情基础、虚情假意的男朋友,这时候也会顾及面子,舍不得丢这个脸吧。
就算真有会选择离开的,那也是极少数真的无力照顾或者狼心狗肺的人,他蒋寒还不属于此两列。
在病房里,罗梓婷自己也松了口气。
在她哑口无言的时候,她想,自己的立场已经表明了,蒋寒却仍然没改变想法,从某一方面讲,即使素未谋面,也未必不值得交往一试,不如暂时默许他男朋友的身份,先观望看看?于是说出了那句恭敬不如从命的话。
实际上回头想想,即使当时自己并不自知,但这才是自己所希望并引导出的结果。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名伤患,有人照顾肯定是一件好事,因此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逼对方离开,而是想要个能让自己安心的保障。如果在自己几乎明确表示对方可以离开的场合,对方依然愿意照顾,那多半也会兑现承诺,简直不能再符合自己的心意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原来是那么精明的人吗?自己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就在罗梓婷烦恼自己过去的事的时候,曾晓茜重新走进病房,发现屋里并没有其他人,问:“蒋先生走了?刚刚有病患送来,我没来得及跟他说完情况。”
“他说去买饭了,应该等会回来。”罗梓婷说。
“这样,那你跟蒋先生聊了会,有想起什么吗?”曾晓茜问。
“那倒没有,虽然听他说了些过去的事,但总觉得像是别人的故事,完全没有感到认同感。”罗梓婷摇了摇头。
“至少感到安心不少吧?”
“从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错,但怎么说呢,他并没有能证明自己是我男朋友的证据……”罗梓婷似乎对曾晓茜反而比对蒋寒感觉更容易开得了口,索性在蒋寒回来之前的剩下的时间里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除了这天以外,在这之后两天里,蒋寒每天中午、晚上都会带着附近餐厅里的饭来看望罗梓婷。除了饭,也还带来了各种生活用品,例如牙刷、牙膏毛巾,甚至还包括了贴身物品,她看到贴身物品的时候简直是目瞪口呆,不过事后试穿感觉尺码有点不对,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不过这也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居住地,既然她的家在另一座城市,那在汉洲这里,肯定在某一个地方有她的小窝,于是她让蒋寒去他所说的认识她的餐厅里去打听,并在第二天中午带回了一个淡棕色的单肩包。
“我以为那家餐厅的店长最多告诉下住址,没想到连包都给你了,那店长也太不靠谱了吧?”罗梓婷翻看单肩包,在里面找到了更多属于她的私人物品,例如口红、耳机、钥匙,只是并没有像身份证那种有决定性线索的东西。
“倒也不能那么说,我在那家餐厅也算常客了,加上当时你还在上班时间,是得到店长允许才跟我出来的,店长应该是想到这点才将包让我转交给你。”蒋寒说。
“那店长还有说什么吗?比如住址?”罗梓婷问。
“没有,他们只留了你的电话。”
“这样,”罗梓婷倒也不惊讶,她本来也做好了即使店长知道但不会告诉蒋寒的心理准备,现在只是稍有差异,不过她想到了别的,问,“明天是周六吧?你应该不需要上班?”罗梓婷问。
“嗯,明天我可以来陪你一天。”蒋寒顿了顿,又说,“刚刚我在楼下的医疗用品店里买了一张轮椅,应该过会就送来了,可以去周围逛逛。”
“哦,那谢谢了,不过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你说。”
“明天你能去下明州,去我身份证上写的地址找下我的家人吗?我想见见他们。”罗梓婷说。
这是她比起自己在这的居住地而言,更加关心的一件事。即使这里不是自己以前生活的城市,能了解自己过去的线索很少,那在以前生活的城市总有吧?她可不信到了身份证上写的地址仍然会一点收获都没有,那也太假了。
“哦,没问题,确实应该告诉你的家人。”蒋寒答应了。
“拜托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吧。”
罗梓婷跟蒋寒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话,不久,一位彬彬有礼的西装男人就推着轮椅出现在门口:“打扰一下,谁是罗梓婷?”
“在这,放在这里就好。”蒋寒说。
“好的,那我就放在这。”
“谢谢你了。”
蒋寒从对方走中接过轮椅,推到罗梓婷床边,问:“你要不要现在就出去逛逛?”
“算了吧,中午快过了,你该回去上班了。”罗梓婷摇头,她还对蒋寒抱有戒心,不愿过多接触。
“好,那我先走了,晚点再过来,有事让护士给我打电话。”蒋寒说。
“嗯嗯。”
罗梓婷见蒋寒后,才打开蒋寒之前带过来的午饭,吃了一会儿,感觉饱了,重新打包,然后按了下床边连接值班站的呼叫按钮。
在她按下按钮的同时,又想,出去逛逛也蛮好的。
“谢谢你啊,还愿意带我出来。”罗梓婷说,她正坐在蒋寒刚买的轮椅上,被身后的女护士推着走出住院楼。
这位女护士恰好是前几天看见她醒来的那位,具体名字不清楚,只知道其他医生、护士叫她“小刘”。
“不用谢,出来透透空气也有利于恢复。”小刘笑着说。
“推到那边那颗树下就好。”
罗梓婷指着医院中心处的花园旁的某颗大树。现在正是初春时节,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花园里的树木花草沾着水滴,反射着淡淡的虹光,没有比现在更适合透气、晒太阳的时候了。
小刘应声推到这里,待了一会儿,问:“您介意我回去吗?我现在还在值班时间。”
“没事,你忙去吧,我也想一个人待会。”
“那您注意安全,需要帮助就向附近的医护人员招手。”
“好的。”
罗梓婷目送小刘离去,看着行色匆匆的人群,听着花园里的鸟叫声,呼吸着湿润的空气,在原地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想着差不多该走动走动了,突然注意到一位正从医院建筑群大门处走向住院楼的大约十来岁的女孩。
那个女孩虽然姿色尚可,但在人群里并不出众,罗梓婷一开始也当她是众生万象中的一员,仅仅是扫过一眼,但就是这一眼,让她注意到了这个女孩——这个女孩身旁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白光?”
罗梓婷感到诧异,那层白光虽然很微弱,但她确实看见了,可周围的人却毫无反应,就像看不见这个女孩一样,这也太令人难以相信了,难道他们因为太过匆忙,以至于无视了这么神奇的景象?
“等等!”
罗梓婷见女孩走向住院楼,离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远,急忙喊了一句。
女孩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仍旧自顾自地走着。就在这时,一名脸色、行动上都显得急匆匆的男人正从女孩身后跑过,狠狠地撞倒了女孩,却丝毫没有停下,依然继续跑着,转眼就钻进了住院楼。
“那人怎么这样!你没事吧?”
罗梓婷推着轮椅走到女孩身边,这时候女孩已经站了起来,回头看着她,狐疑地问:“你看得见我?”
“怎么可能看不见?”罗梓婷惊讶地问。
“可是其他人看不见。”
“你在说什么……小心!”
罗梓婷正对女孩的话不明就里,就又看见女孩后面有一名六七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来,直愣愣地就要撞到女孩,女孩听到罗梓婷的话转过身,正好避开小男孩,只是脚尖刚好在他的前面,导致这个小男孩摔倒在地。
小男孩摔倒在地后,愣了一愣,放身大哭:“呜哇呜哇!”
“聪聪!都说了不要跑,你看摔倒了吧。”
小男孩身后的一位三四十岁女人急忙扶起他,拍拍他的裤子,轻声责怪了几句,然后就拉着小男孩走了,一句话也没对女孩说,与其说像是看不见女孩,不如说是确确实实地没看见。
“现在你明白了?无论是谁都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话,我变成这样以后,你还是第一个能看得见我的。”女孩淡淡地哼了一声,转身就向着住院楼走去。
“诶?诶等等!你别急着走啊!”
罗梓婷仍然感觉不明就里,但看见女孩要离开,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抓住她,但坐在轮椅上的她哪来得及抓住女孩,只能眼睁睁地看见女孩步履轻盈地走向电梯,在电梯门前等待,这恰好给了她时间,让她推着轮椅追了上去。
只是刚追到女孩身边,电梯门就开了,女孩走了进去,罗梓婷也顺势跟上。
“你叫什么名字?”罗梓婷问。
“你管我叫什么?”女孩冷淡地回应,并按下通往十一楼的按钮,然后等待电梯门关闭,逐渐感觉着电梯上升。
“你要去哪里?这是病吗?你要去看病吗?”罗梓婷又问。
“你怎么确认这是病?万一只是你孤陋寡闻呢?”
“是……是这样吗?这不是病?这很正常吗?”罗梓婷感到惊讶,她真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毕竟自己前几天才刚刚失过忆,有哪里不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其他人也没感到意外,说不定真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那可不,非常正常。”女孩没好气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是怎么做到的?是天生的?还是什么高科技?可以触碰吗?是透明人吗?”罗梓婷又问,问的同时又尝试碰了下女孩的手臂,确确实实地可以感觉到触碰感。
“不能碰到的话我怎么坐电梯?别人怎么撞得到我?”女孩像看傻子一样地说。
“那倒也是,别人是看不见你吧?隐身的透明人?不过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你但碰到你却不感到惊讶?而且也听不见你说话吧?”罗梓婷越问越觉得惊奇,这似乎不是单单用“隐身的透明人”可以形容这么简单,就像没有存在感的人,被所有人忽视。
“你是笨蛋吗?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女孩别开罗梓婷的手,正好电梯到了十一楼,便走出电梯。
“那你是要去哪里?不是来看病,那是来看望谁吗?”罗梓婷也推着轮椅走出电梯。
但女孩这次干脆充耳不闻了,轻车熟路地走在走廊,然后在某一扇门前,通过关住的门上带着的玻璃窗口看着里面。
罗梓婷也走到这,透过窗口发现里面是自己所在病房类似的屋子,里面也有三张病床,并且病床上躺着三位年龄相差不大的女人,都是三四十岁的,有的孤身一人躺着,似乎睡着了,有的盯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还有的则跟床边的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和老公公说着话,估计是她父母或者类似的亲人。
“怎么不进去?是担心打开门看不见人会吓到她们吗?”罗梓婷问。
“我在附近,她们不会感觉到我和与我有关的事,吓不到她们,不过进去了也没用,她们又看不见我。”女孩说。
“但你是想要来看望的吧?走到身旁看望不好吗?里面的哪一位是你妈妈?或者阿姨、姑姑?”罗梓婷问。
“我怎么做关你什么事?而且你不在意自己吗?现在别人看来你可是在自言自语,那边的护士说不定该把你当精神病看待了。”
罗梓婷顺着女孩望着的方向回头看,确实有一位站在值班站办公台前的护士朝自己看着,如果那位护士只看得到自己一个人,那一定得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吧?
她试图通过露出尴尬的笑脸想打消那名护士的疑虑,就看到女孩往回走,要走到电梯门前,立即放弃挽回印象的举动,推着轮椅跟上,问:“不是不会感觉到你和与你有关的事吗?为什么能看得到我?”
“你在说话关我什么事?我隐身又不能让你隐身。”女孩说。
“这样?那你要回去了?真的不再多看看?”罗梓婷问。
她们刚刚坐过的电梯还停在这层楼,女孩按下往下的电梯按钮时,电梯门就开了,她走进去的同时,罗梓婷也跟着走了进去。
“所以说你在操心什么?我不是说了这是非常正常的事吗?”女孩反问。
“虽然可能是非常正常,不过我失忆了,所以我感到惊奇。”罗梓婷老实解释。
“哦,难怪如此。”女孩恍然大悟,又露出了像看傻子一样的神色。
“所以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现在的情况是什么原理?”罗梓婷问。
“比起关心我,你还是先想办法恢复自己的记忆,再不济,学点常识也比问这问那强。”女孩说完,电梯门也开了,就走了出去。
“诶?诶等等!你别急着走啊!”
罗梓婷又试图抓住女孩无果,然后试图推着轮椅追上,但这下无论如何都追不上了,等她步履艰难地推出住院楼的时候,女孩已经从医院建筑群大门离开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罗梓婷愣了,到头来,她也是觉得一头雾水,连女孩的名字都没问到,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她。
没等她理清现状,身后又传来一位男人的声音:“罗梓婷?是你吗?”
罗梓婷回过头,来者是位陌生的年轻男人,大约二十多岁,身上穿着白衬衣和黑色西裤,但衬衣的袖子却是卷起来的,除此之外,他有着偏淡略显麦色的肤色,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眼瞳棕色的,自带吸引人的魅力,头发偏软细长,就像一位平面模特。
“是我,你是谁?”罗梓婷问。
来者愣了一下,惊讶地说:“不是吧,你居然忘了我?我是曾家悦啊,你的男朋友。”
罗梓婷反倒愣了:“男朋友?我男朋友不是蒋寒吗?”
“蒋寒?他是你新男朋友吗?就算你交了新男朋友也不该忘了我啊。”曾家悦说。
“等……等等,让我理清一下。”罗梓婷尝试理清现状,一个蒋寒,一个曾家悦,都说他们是自己的男朋友?可是自己怎么会有两个男朋友?难道不是只交一个吗?这是什么回事?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蒋寒说他是在我失忆前一天才交往的男朋友,而且也是现在唯一照顾我的人,如果只有一个真的,那他才应该真的吧?所以曾家悦是假的?不对,曾家悦说“就算你交了新男朋友也不该忘了我啊”……意思是他不是现任男朋友吗?
罗梓婷问,:你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现任男朋友,是前男朋友?”
“是这样。”曾家悦点头。
“那就好说了。”
“怎么好说了?”
“没事,你有能自己是我前男朋友的证据吗?如果真的是前男朋友,当时发生了什么才分得手?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罗梓婷问。
曾家悦又好气又惊奇地说:“这是什么话?我就怎么不受待见吗?怎么说也是好聚好散对吧,不至于当陌生人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罗梓婷说到这,犹豫地顿住了,没接着说下去,她不想说自己失忆了,那可能给看起来不像知情的曾家悦编造虚假经历的可能性。索性转移话题,问,“对了,你是为什么来这的?我没告诉你我在这吧?”
“那倒是,我是刚好看到你的,我刚送一位受伤的朋友过来。”曾家悦说。
“他怎么样了?没事吧?我认识吗?”罗梓婷又问。
“他没事,只是被人打伤了,让医生包扎下就好,你不认识的,男人的狐朋狗友嘛,怎么入得了你的眼。”曾家悦摆摆手说。
“怎么叫怎么入得了我的眼,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人啊?”
“在我眼里嘛……”
曾家悦顿了顿,一副似乎要细细道来的模样,就在这时,蒋寒的声音突然传来,他正从医院建筑群大门走来,刚好碰见罗梓婷和曾家悦,微微皱着眉头问:“罗梓婷,这位是谁?”
罗梓婷大吃一惊,暗想蒋寒来得真不是时候,明明就快要套出曾家悦的话了,但表面上还是用介绍的语气说:“哦,他说他是……”
曾家悦却先一步自己介绍起来,并挑衅地向蒋寒伸出手:“我是曾家悦,罗梓婷的前男朋友,你……就是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