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玥轩再次见到东方煜的时候,已经进入了冬月。
好不容易打发了参与谈判的闲杂人等,东方煜终于又有了时间耗在落霞居。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东方煜总觉得,凌玥轩似乎对他…比以前更冷淡了!
以往的小丫头,虽说总是一副淡泊宁静的模样,但是在自己面前,总会有些不同。
偶尔开个玩笑,间或调侃几句,有时还能蹦出几个,自己从未听过的词语。
可是,近几天也不知怎的,和她说话,这丫头不是神游太虚,就是极度敷衍的嗯两声,示意她还没有走神,也不知脑袋里想着些什么!
莫不是…那番隐晦的表白,不但没让这个小没良心的感动,反而起了反作用!
这个认知,一度让东方少帅十分苦恼,甚至快要达到焦虑的地步!
媳妇儿这么难哄,这可如何是好?
没哄进门不说,还把人吓跑了!
院子里的红枫老梅,早已在寒风凛冽之际凋零殆尽,连屋里的山茶都没能熬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寒潮。
凌玥轩本打算,赶在及笄之前回辋川避寒的。
毕竟,一身顽固的寒症,当真是扛不住边塞的寒风。
可是,还不等她和东方煜告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
大雪封路,连院中都积了一尺有余的积雪!
辋川是回不去了,噩梦连连的凌少庄主,只能无精打采的,呆在房中另做打算。
凌玥轩畏寒,不得不抱着手炉,烤着火盆,才勉强被允许倚窗看雪。
树上百花齐放,梅花落了,开琼花;窗外雕栏玉砌,红装褪了,变银装。
虬结的枝丫环抱中,落雪的秋千,仿佛雪域中的王座一般,静静的等待着它的主人。
云朵早就带着凌烟和凌风,玩的不亦乐乎,白纸般的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凌乱的足迹。
随着院中的笑闹声,扬起一片碎玉琼花。
小院子一改往日的冷寂,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时而砸过的雪球,惊飞了树上的鸟雀。
凌玥轩看着有些心动,她好想现在就丢掉手炉,坐在秋千上,感受一下雪后初晴的明媚阳光,还有边塞清新而寒凉的空气。
虽说,她一向不爱热闹,但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她还是林瑶的时候,也是这样期待着冬雪。
可惜,从玄冰洞出来之后,她就再也受不得冷了!
不过,告别冬雪的代价,换了一身灵术,说到底还是她赚到了。
“小轩不出去和云朵一起吗?”
就在她倚窗神游之际,东方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凌玥轩早已习惯了,他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镇定如故的捧着手炉,平静的说道:
“凌某畏寒,就不去坏人兴致了。”
她说的平静,东方煜却能看的懂,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的渴望。
口不对心。
少年元帅心中暗自摇头,这丫头除了生病的时候,大多都是这般言不由衷的模样。
“那…摸一下也不行吗?”东方煜问道。
嗯?
凌玥轩不解的将视线转向东方煜,却看到他小心翼翼的从背后托出一个巴掌大的雪娃娃!
少年元帅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掌上,伫立着自尊莹白透亮的雪人。
因为脑袋太小的缘故,萝卜实在是无处安放,只好用朱笔点出的鼻子和嘴巴。
朱砂点雪人,看起来着实有些诡异,拙劣的画技,让人不由得想起,鬼屋里的提线木偶。
但不能否认的是,这个建议不错,确实让人心动。
凌玥轩将暖炉放在膝上,向它伸出了手。
良久之后,她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有些怀念的看了看手中的雪娃娃,在它开始融化之际,把它放在了屋外的窗台上。
其实,这个温度她还是受得住的,只要她想,甚至可以引动寒气让它化的慢一些。
灵术是沟通万物之力,同样会受到物候节令的限制,因此,他们比常人对外界的变化更为敏感。
这本没有什么特别的。
只是,由于某些事故的原因……寒气入体,不到万不得已,凌玥轩绝不会在隆冬贸然动用灵术。
再加上,方卿安耳提面命的唠叨,本着耳根清净的原则,凌少庄主只能不甘的,打消了玩雪的念头。
见凌玥轩依旧恋恋不舍的看着窗外的雪娃娃,东方煜叹口气,将一块温热的东西塞进了她手里。
“少帅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凌玥轩握着被雕成雪人形状的暖玉,叹了口气道:
“这当真是凌某见过的,最贵的雪人!”
心意十足,就是手艺……
算了,不提也罢!
“那…小轩喜欢吗?”东方煜状似随意的问道。
“毕竟是少帅的心意,凌某…自然是喜欢的。”凌玥轩平静的说道。
这块暖玉是东方煜揣在怀里捂热的,是凌玥轩本该拒绝,却又无法拒绝的心意。
她知道,那天的谈判,有些话东方煜是说给她听的,只有她会明白的话。
这样说来,东方煜应该…早就认出她了!
可凌玥轩至今都未曾明白,除了剑斩青虫之外,她的破绽到底在哪儿?
“小轩,你就不能坦诚点吗?”
东方煜看着她攥紧的手指,无奈道。
“什么?”
凌玥轩神色平静,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波澜不兴。
可她的心却猛的揪了起来,她知道看破她身份的东方煜,迟早会和她摊牌,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你明明很想出去玩的。”东方煜了然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和怜惜。
“想不代表可以,成年人了,理当自律。”凌玥轩故作平静的说道。
其实,在她看来寒气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大家会担心而已。
哪怕是方卿安耳提面命,只要需要,她依旧可以屡教不改。
但是,这确是点醒东方煜的好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她肯压着性子,老老实实呆在屋里的原因。
“不,想就一定可以。”东方煜不甚赞同的摇了摇头,笃定的说道。
“少帅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凌玥轩笑叹道。
她心中有些复杂,这个答案几乎完全在意料之内,东方煜这个样子,当真是像极了原本的自己。
“其实,小轩也是一样呢。”东方煜弯下腰,平视着凌玥轩的眼睛,苦笑道。
这人恐怕天生就是克她的,凌玥轩如是想,哪怕是这样隐晦的感慨,都叫他看了个透彻!
那双眼睛里涌动着的,是她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的情愫。
凌玥轩清楚的知道,越发频繁的噩梦,意味着她距离开的日子更近了!
她其实不该招惹东方煜的,凭白给了人肥皂泡一般美丽的幻景,如今却又要亲手戳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