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襄道:“二哥…”
葛抱树道:“陆先生…当今天子当年以剑一为臂膀,以上官为将,以你为相,遂得天下,如今剑一欲将你二人扫除,可知是何道理?”
陆归青道:“大哥…是不愿再为臂膀了…”
但这天下又岂是如此容易得的?若以阴谋立国,这江山岂能稳固,这天下又几人心服?
公子襄道:“即便如此!那又为何要…”
他突然“啊”了一声,道:“大哥知道你们是绝不会随他起事的,即便皇上已如此昏庸,即便皇权已如此衰弱,但还有萧涧在!如果和你们明说,你们一定会联合萧涧,保护正统!”
陆归青叹了一声,道:“如今皇权衰弱,各地似亦蠢动,不论是什么名号都好,天子已失民心。”
公子襄道:“大哥既想要天下,又想要名声,会不会过于贪心了些。”
葛抱树道:“不论如何,谷外如今已是大军压境,二位请先行离去吧。”
陆归青道:“吾等岂可临危而走!葛老先生,此事与贵派本无关系,请您带上上官他们与我这六弟,先行离开,我自与剑一谈谈。”
葛抱树缓缓道:“他既已来了,又岂会容我们走呢?天下之大,又何处能容我等呢?”
陆归青道:“葛老先生,那便如此坐以待毙?”
葛抱树道:“若是有一日,本门可立于白昼之下,我等今日,便死得其所。”
陆归青深深凝视葛抱树,好半响,对公子襄道:“小襄,你这便去迎接你大哥吧。”
公子襄道:“二哥!”
陆归青道:“还不快去!”
公子襄鼻头一酸,整个人跪倒下去,哽咽道:“二哥!”
陆归青将公子襄缓缓扶起:“小襄,你自幼便随我左右,当知如今形势,已危如累卵,你去迎你大哥,向他请降,求他原谅,我们多年感情,对你亦兄亦父,想来不会为难你。”
公子襄此时已泣不成声,泪涕俱下,道:“二哥!我宁愿随你而去,岂可事此不忠不义之徒!”
陆归青大怒,骂道:“拙!你当留得有用之身,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岂可妄自菲薄!现在立刻便去吧!”
公子襄擦干了泪,缓缓地站起来,那边陆归青已转过身,不再看公子襄。
公子襄又向陆归青拱了拱手,道:“二哥,小弟…小弟走了…你…多多保重。”
陆归青道:“将周青与孟勇也带走,他们皆乃当世猛将,本该于军中效命。”
公子襄郑重道:“必不负所托。”
说罢,抹干了泪水,但行了两步,又停下来,拼命忍住了回头的冲动,只剩肩头在耸动。
陆归青回过头,对葛抱树道:“葛老先生,我们去看看上官。”
说着二人便行至上官屋前,屋内已有一人,正是贞妃。
这些时日以来,贞妃每日只进些许清粥,整个人消瘦下来,更显清丽。
葛抱树走进屋内,道:“贞妃娘娘,请移驾回宫吧。”
贞妃置若罔闻,忽而又一下回过头,只见白如凝脂的脸上两道泪痕勾勒醒目。
她似是发了疯一般,声音凄凉:“谁也不可以将我们分开!”
陆归青突然冷冷地道:“当初是你要他死,如今却又舍不得?”
贞妃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苛责我!”
陆归青却一反恭谨温良,只冷冷道:“贞妃娘娘,原来你没忘记你的身份。”
贞妃道:“我用得着你来教训?”
陆归青道:“臣有劝诫之责,如今太尉大人已离此不过百里,正是来接娘娘回宫。”
贞妃闻言一个冷颤,道:“我不!我不跟他回去!”
陆归青淡淡地道:“难道娘娘是想要圣上亲自来接您?”
贞妃不自觉地抓住了上官的手,坚定道:“这次我哪儿都不去了。”
葛抱树看着屋内二人,没由来的突感一阵悲哀,他已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你若不走,我现在就杀了你。”一个声音传来,正是上官怜。
“怜儿,可是已有办法救上官?”葛抱树道。
上官怜不答话,只盯着贞妃,贞妃亦看着上官怜。
良久,方道:“吾亦无甚办法,思虑良久,唯有补心。”
众人闻言大惊,陆归青道:“何谓补心?”
上官怜道:“用技巧之法,疗其伤势,补其心脉。”
陆归青惊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技巧。”
葛抱树沉吟不语。
上官怜道:“如今形势紧迫,已无他法可行。”
陆归青道:“不错,如今时不我待,三弟再不可受颠簸,若是上官先生有法可救三弟,便请立刻开始吧,先生大恩,陆某无以为报。”
上官怜道:“陆先生,筵哥是您三弟,我便称您为兄,又何须如此客气。”
又对贞妃道:“你可以走了。”
贞妃急道:“我为什么要走!”
上官怜皱着眉头,道:“你在这里,我如何施救?”
贞妃不愿离开上官,又欲上官得救,又不愿在上官怜面前示弱,一时气急。
上官怜道:“还不快出去。”
又对葛抱树道:“师兄,请随我来。”
说着,便径自走了出去。
二人沿小路行了一阵,来到一处木屋前,屋上挂一牌匾,上书“夺天”二字。
屋子四周,零落散着一些木块,更多的,是和植被交错在一起的机关,和无数已和环境融合在一起的架子。
进了屋,上官怜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道:“师父临走时,可有说些什么?”
葛抱树道:“师叔只说,记得让怜儿回来看看我。”
上官怜默然不语,默默地走进内堂,床头有一个柜子,那柜子洁白如玉,仿佛从未被年月所侵蚀。
上官怜道:“便是他了。”
葛抱树道:“这便是那材料?”
上官怜道:“没错,这便是。”
葛抱树道:“我一直以为…这不过寻常白玉,师叔喜欢的紧,没想到竟拿它做个书架子。”
上官怜愣愣地道:“可惜师父再不能教我。”
说着,手搭着架子,微一使力,那架子仿佛轻若鸿毛,轻飘飘地便被上官怜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