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柳逸铭是那样的人吗?”
季光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做为弦月宫名下琴行的掌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偶尔犒劳犒劳自己,也是应当,再说,若是见着喜欢的,想要把它带回家也是人之常情。我若是见着喜欢的东西,也会忍不住的买买买。实在没钱买,也仍会对它念念不忘。”
“少宫主怎会没钱买,整个琴行都是少东家的,想要什么尽管拿去便是了。”季光年如此试探他,他有些不开心。
“你真这么想?”季光年有些惊讶。
“自然!”反正于他也无所谓,总之不过弦月宫的产业,把他想成什么人了,谁是真正的东家他还分得清的,不然,他为什么一直唤他少东家。
就算季如贾来,他也是唤他一声季宫主,毕竟,严格说来,季如贾并未受以宫主之印,既是如此,便也只能算作暂代宫主,而真正的东家,也还该是季光年的父亲--季如凡。
为防止季光年再胡乱试探,他还是选择了坦言,“季宫主未失踪前,待我柳家不薄,再则,我柳家只认宫主之印。”
季光年自然明白,柳逸铭这个季宫主指的是谁。看来,那失踪的老爹还是有可取的一面的。今日,这弦月宫最大琴行也是来对了。
她再次确认,“呐,想要什么尽管拿去,这话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
“这话只对弦月宫宫主和少宫主奏效,我不过是按着规矩办事。”
“我竟能在柳琴师这受得少宫主的礼待,若知如此,我就该早些来了。”季光年略为可惜地摇了摇头。
这话,季光年本是调侃之意,哪知柳逸铭竟是听出了一股心寒,“日后,乐理知识亦或是琴技有不懂的,皆可来问我。此处,看上什么尽管拿。”
季光年看了看四周,这儿的弦乐器可都是价值不菲的,柳逸铭如此承诺,若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可怎么办,她半开玩笑道:“对我这般好,我可是会得寸进尺的。”
这…他还真看出来了。
好陌生的少宫主,原来,活在流言里的少宫主竟是这般有趣。
他看着季光年的手,从始至终都未离开那残荷琴筝,便直接入了正题:“此琴筝名唤荷韵。所用木材,为梵天秘境产出的乌木,此木保存性及强,具有一定的防水防火之效。
筝首为雕刻的立体残荷,而筝尾,则是夜雨中傲然而立的曳曳风荷,筝尾与背板皆可做战鼓而用,声音洪亮。
至于琴弦,由天陨玄铁提练而成,又有法印加持,水火皆防又不易走形。音质更是万里挑一。至于威力,却是要看使用的人。”
季光年点了点头,更为爱不释手。
但听得柳逸铭的声音又传了来,“少东家似乎对荷情有独钟,纵是不会弹琴,这荷韵用于收藏也是极好的。再则,很配少东家气质。”
“我什么气质?”这气质二字用在她身上,她实在是找不出褒义的词来形容,她自认为没什么气质。
对了,貌似大多男儿都喜用七弦琴,放到明面上,她绝对算奇葩一个。
季光年想了想,试探性地问道:“低迷?女气?”
柳逸铭摇了摇头,“风骨,气象。”
这两词应该是夸她吧。
风骨她知道,但是气象?
本着不懂就要问得原则,季光年开了口,“那个气象,具体何意?我读书少,可是很难领悟。”
“少东家可以理解为精神状态。”
“哦,精神状态。新年新气象的气象嘛。我懂了。”
柳逸铭发现,若是对季光年没有恶意,还是很好相处的。
“风骨、气象!”柳逸铭竟如此高估她,季光年想了想,开口道:“柳琴师,我要刻字。”
“何字?”
“不忧亦不惧!”
季光年回到弦月宫,已接近酉时,刚下马车,阿南就迎了上来。
“阿年,你出去都不叫我。以前都是我陪在你身边的。”说着,他就看了看边赶马车边看着他们的宫人。
宫人:“……”
听见阿南的抱怨,季光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阿南我们都长大了。”
阿南看着季光年,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季光年也不打算解释,直接走入宫中。
“长大了又如何?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你从回来,都没主动找过我。”阿南跟上了她的步伐,理直气壮地问道。
季光年有些奇怪:“这就有些本质倒末了吧,我为何要主动找你。”
“我找你了,可是老是寻不到你,而且我们也四年不见了,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是朋友就该无贵贱之分,就该玩在一起的。”
季光年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
朋友?居然和她谈朋友。没错,也许原主拿他当朋友,可是,他有没有拿原主当过朋友。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在原主被欺负的时候也曾挺身而出,看似情谊深厚,事事为原主着想,不过事实又究竟如何?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假象。背地里,他与其他宫人又是如何嘲讽原主的,还有,刚习琴的时候,能碰原主琴的也就只有他和季仲游了,他虽是原主的随从,却事事听命于季仲游,原主当时年纪尚幼,竟是天真地问了出来。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他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就因为朋友二字,原主就原谅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还替他背了不少锅。
他一定觉得原主很傻吧。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原主从小心思敏感,他所做的一切,原主又怎会不知道。
原主只是极度地珍视那份虚情假意的关心,所以哪怕知道也装作一无所知。
但是,她不需要。
季光年讽刺地笑了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我们都知道的。”
“阿年,你…”
她不打算跟他绕圈子,“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也不是主仆,你所听命的,从来也是季仲游。”
“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是肯定。”
听此,阿南反而笑了:“你一直都知道的吧!却不点破。”
“点破又能如何?有必要吗?羽翼未丰,不可与之硬碰,我如果没记错,你跟我说过这话吧!”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季光年是个傻子,那怕知道真相也不敢点破的傻子,原来,他从来都很聪明,聪明到欺骗了所有的人,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胆小以及懦弱可欺。
阿南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天总会来临。如果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你会相信吗?”
季光年看着他没有说话,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向来只认死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纵是再有逼不得已的原因,也不能成为伤害别人的理由。
季光年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相不相信,重要吗?”
阿南依旧停在原地,对着季光年的背影喊道:“确实不重要,但是,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知道你娘亲离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