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麻子被几个鬼子擒着,又来到了那间办公室。
一进门,竟发现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一个鬼子官坐在排椅上正翻看着报纸呢。
听见我们进来,他眯眼打量了我和三麻子一眼,哈哈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不但把我笑蒙了,连三麻子也有些迷糊。
他眨眼转头回看,门口也没啥人呀,更没黄福贵出现,突然,他眼光落到了鬼子官手里的报纸上,脸皮急抖了两下,也怪异地呵呵笑了起来。
你娘,临死的人了,还能笑出声来?也是奇葩了。
在那鬼子官的命令下,几个鬼子把我俩身上的绳子解了,翻译搬了俩凳子,让我们隔着茶几和他们对坐了。
咦,这是要我们吃大餐的节奏呀,啥情况?
我脑袋更迷糊了。
我扶着三麻子刚坐下,那鬼子官就隔着茶几,把报纸递了过来。
三麻子双手接过,我顺势瞥了一眼,脑袋轰地一炸,身子就僵住了。
我娘,我虽然不认得字,但,但那报纸上我和三麻子的照片却是认得呀,这,这不就是告示上通缉我们的照片吗?
完了完了,不用黄福贵出场,我们就死定了。
我惊得腿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仰过去,这他娘的,人证物证都在,不死都难啊。
我偷眼瞄向那鬼子官和翻译,见他俩皆眯眼紧盯着我和三麻子,心里咕咚一下,忙把头又转向一边,却发现三麻子看着那报纸,眉头蹙了几下,竟得意地笑了。
我娘,我不知他是苦笑还是已经觉得无所谓了。
“大海君,是你们干的吧?”那鬼子官突然开口说起了中国话。
三麻子痛快地点了下头:“是,太君!”
“奶 头山一战,大日本皇军玉损58人,德县峄山一战,皇军损失一百多人,济南府北门突袭,皇军损失......”
“对,太君,这些都是我们干的!”三麻子应该是豁出去了,不承认也没门呀,不过他旋即又加上了几句,“还有,潍济公路,皇协军团长黄长文暴尸荒野,青岛的黄长武暴死小鱼山上,还有,黄家三儿子、二儿子,还有黄家女婿陈冠希之死等等,凡是跟黄家有关的事件,统统都是我们干的......”
我娘,真尼玛利索,麻子,你想死不要紧,可连我也一块搭上,这就不地道了,你****的不是说不论咋的,也会保我不死吗?
当然,我这是做梦,落在鬼子手里,不论是啥人,想活着出去门都没有。
那鬼子官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翻译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渐渐地,鬼子官的脸色由惊讶转为了愤怒,突然啪的一拍桌子:“八格,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站在门口的几个鬼子一看,忙疾步蹿到了我俩身后,只等长官一声令下。
极度恐惧过后,不知咋的,我的心情竟慢慢平静了下来,心想横竖都是死,再怕也没用啊,就那么看看鬼子官,再瞅瞅三麻子,脑袋木木的,像在梦中。
三麻子坐在那儿不卑不亢,不笑不哭,也只把眼睛望着那鬼子官。
鬼子官伸手从腰里掏出了王八盒子,枪口对准了三麻子的眉心,瞪着赤红的小眼,脸肌不停地抖动着,手指就慢慢扣紧了扳机。
就这么要死了?如果这么死,对我们来说还是好事,起码不用再受折磨了,更不用等黄福贵那个杂种变态的惨无人道的手法了。
我偷眼看向三麻子,见他昂头闭上了眼,我也忙把眼睛紧闭,只等枪声一响,见阎王。
不料,忽听一阵大笑传来,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见那鬼子官把手枪塞回腰,双手一拍,道:“大海君,喝酒的大大的......”
咦,这是咋回事?他不但不杀我们,反而还要请我们喝酒?那个黄福贵呢,他咋始终没出现?
等吃完这顿饭后,才终于搞明白了一直困扰在我脑子里的这些谜团。
原来,黄福贵父子自“济南北城门惨案”后,日军就对他们产生了怀疑,暗中抓了几个便衣,抽丝剥茧地理出了头绪,这才知道对于我和三麻子的袭击,姓黄的父子早已知晓,但并没及时报告给日军,而是秘密布下天罗地网,想在我们完成袭击后再实施抓捕。
这就犯了日本人的大忌。
认为他跟我们是一伙的,但没等逮捕,黄家父子听到动静,连夜带着家眷逃跑了,据说已投靠了驻扎在五莲山的国民党军,并把济南城防图等大宗绝密文件献给了国军。
所以,我们打扮成日军去警备区家属院提到黄福贵,就立马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旋即报告了宪兵队,才有了他们前后快速夹击的那个场面。
那么,跟我们喝酒的这个鬼子官叫啥呢,名字很拗口,叫章昭一男,日军宪兵队大队长,大佐军衔。当然他并不是济南府的最高长官,而只是第三或第四把手。
那,我们对于日军来说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们为啥不弄死我们呢,相信大家都明白,鬼子是要把我们争取过去,为他们所用,把我们的绝技特长用于对付日益猖獗的国共两军。
当然,这里面并不简单,一方面鬼子们对我俩恨得咬牙切齿,另一方面又渴望我们以同样手法助他们一臂之力。
这要看我们能不能答应或是不是真心要帮助他们而决定取舍。
于是就出现了下面一段对话。酒过半酣,章昭一男问道:“大海君,你对我们大日本皇军有仇吗?”
三麻子答:“没,除了黄福贵一家,我姓胡的对任何人,任何军队都没仇!”
“那你为什么要屠杀皇军,又投靠八路军?”
“不是屠杀,是巧合,太君,我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黄福贵家人在哪儿,我就想方设法杀到哪儿,他曾逃到国民政府重庆,我们爷俩就追杀到重庆,他逃回济南,我们又追了回来,而你们日本人保护他,所以我没办法,只有先扫清他的身边的保护伞,直取他的首级,比如他俩儿子,俩孙子,我都是这么做的,我不杀人,人家就会杀我。而我之所以投靠土八路,是因为他们愿意帮我......”三麻子振振有词地做了辩解。
章昭一男冷哼一声,突然问道:“那么,德县大屠杀又是怎么回事呢,那儿,姓黄的没有!”
我猛地一愣,不知三麻子会怎么回答。
他呵呵一笑,道:“德县屠杀是一场消息的误判,就像我们今天来济南府一样......”
我靠,这个托词,应该是无懈可击的。
章昭一男眉头蹙了下,呵呵一笑,两人又举起了酒杯。
又是两杯酒下肚后,章昭一男突然眯眼问道:“大海君,你的愿意为我们皇军做事吗?”
为鬼子做事,就是当汉奸,而帮着鬼子屠杀国共军队,就是十恶不赦的大汉奸了。
我紧张地看着三麻子,既盼他说愿意,先躲过这场杀身之祸,又担心他真的当了大汉奸,留下遗臭万年的恶名。
三麻子并不立即回答,而是咬了咬牙,抬头正色道:“太君,你们愿意帮我杀掉黄福贵吗?我的宗旨是,谁能帮我除掉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就义无反顾地,死心塌地的为谁效力,对于我姓胡的来说,除了那姓黄的,其他任何势力,任何战争,都是正义的!”
麻子,你已经入了小鬼子的套了!
对于三麻子的回答,章昭一男似乎很满意,他微微点了下头,道:“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愿意帮你们除掉黄福贵,他也是咱们共同的敌人!”
“那好,我胡大海和我徒弟郭德金,也愿意死心塌地的投靠皇军,至死不渝!”三麻子回答的干脆利索,底气十足。
章昭一男阴笑了笑:“好的,大海君,那么,你将用什么证明你对皇军的忠心?”
三麻子突然把胳膊往后一戳:“那屋里不是还关着十个八路军特务连的侦察兵吗,只要您一声令下,我可以眼不眨地用机枪突突了他们!”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片空白,傻了。
若说三麻子此前的话是为了明哲保身,暂时保住性命,以图日后逃脱,那现在他说出的话,就是自绝后路了。
难道三麻子真要死心塌地的当汉奸了?不可能呀,以我对他的了解,麻子是不会那么傻的。
可,屠杀了八路军,我们必将成为国人的公敌,这,这......
“吆西!”章昭一男非常激动地挥了下胳膊。
三麻子若真能对八路军痛下杀手,那以后只有一条路:跟着皇军走到底了。
这比用别的方法考验我们百次千次还有效,还立竿见影。
饭后,已是后半夜了,章昭一男让鬼子把我俩送到了一间有床铺的房间歇下。
等鬼子一走,我忍不住小声问三麻子:“三爷,你,你真的要杀死那些个八路?”
三麻子冷哼一声:“那还有假吗?”
“为,为啥?”我战战兢兢地问道。
“为了活命!”他说完,不再理我,仰身躺倒了床上。
后来我才琢磨过来,三麻子之所以主动提出要杀他们,是基于以下两点考虑。
一:杀掉八路,向鬼子献投名状。
二:灭了口,是为了断绝八路军的信息,因为只要有一个活着出去,那我们的后路就会彻底断掉。而断了消息呢,以后一旦落入八路之手,三麻子就会跟当初忽悠一枝梅她们那样,可以编排若干悲惨的故事,来游荡于各方势力之间,立于不败之地。
三麻子,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