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院子里,把枪背在肩上,飞身爬上了墙头,沿着墙顶上了房顶。
站在上面,视野顿时开阔了许多,连镇子外的乡道也能望出好远。
庆幸的是,视野之内,还没有发现鬼子的汽车等的出现。
我稍松了口气,矮身坐在了屋脊上,四下打量起来。只见密密麻麻的房子一排连一排,其中只有临街的房子是青瓦到顶,其他胡同里的房子绝大多数还是茅草房。
镇子住户不少,但此时不论街上还是大小胡同里,一个人影都没,连平常神出鬼没的流浪狗也没了踪迹。
整个镇子经过诈驴洗劫后,显得死气沉沉,没有半毫生机。
这些,是我们的罪孽,不过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也即将死去,不知是要暴尸街头还是要被碎尸万段。
我不知道人死了还有没有灵魂,我只知道,今天死掉后,这世界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玲花、荷花,“大花瓶”及其龙种,她们也必将有自己的路,或带着对我的思念、怨恨终老一生,或从此对我不屑一顾,连想都不愿多想。最多再过几十年,她们也终将离开这个世界。至于那个龙种,注定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他(她)是野生的。更不会知道有我这个人。
我悲苦地仰天长叹了一声,站起来准备探勘地形。
这些房子之间的胡同,有的相隔只有二三米,有的相距四五米,这个距离,在我的蹿跳能力之内,一旦跟鬼子接上火,我也多少能有纵横的空间。
我沿着临街房子勘察了一遍,又顺着一家院墙跳到了后一排的房子上,大体看了看,做到了心中有数,而后,又从另一边的墙顶和屋脊,返回了酒馆屋顶上。
这时间大约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极目远眺,乡间小道上,隐隐地出现了一个蠕动的影子,因为太远,大约有七八里吧,所以看不清那是啥东西。
但极有可能是鬼子的汽车啥的来了。
我从屋顶奔到院墙头上,冲着屋里喊道:“三爷,可能鬼子来了!”
话刚落,三麻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从屋里出来,仰头问道:“离这儿还有多远?”
我说大约还有七八里吧,不过不能百分百确定是他们,也许是赶着马车或驴车的乡民呢。
三麻子哦了一声,道:“不管是谁,你紧瞅着,还有,你把大堂这间的屋顶揭下两片瓦来,捅个小窟窿,咱方便联系。”
咦,这个法子好!
我应了一声,奔到大堂上方的屋顶,揭开了两片瓦,用枪刺小心翼翼地扒开了一个小窟窿,低头一瞅,正对着下面的尸体。
再仔细瞅了瞅,见三麻子总共已催火了九具尸体,且正跪在地上尝试着抚弄那头公山羊的尸体。
我不知道这东西能不能催活,也不知一旦它‘复活’后,威力有多大,也顾不得多想,转头又向镇子外的小道上望去,发现那俩晃动的身影近了,也清晰了起来。
是两辆汽车!准确地说,前面开道的是一辆军用偏三轮,后面那辆才是真正的汽车,且罩着乌绿色篷布。
两辆车一前一后,晃晃悠悠地向镇子方向驶来,车后扬起了一道长长的土尘。
我心里一沉,冲屋里喊道:“三爷,鬼子来了,有一辆偏三轮,一辆卡车!”
三麻子跪在地上,头也不抬地问道:“离这儿还有多远?”
我回头又瞥了眼那边,道:“还有三四里吧。”
三麻子不再吭声,继续对那山羊摧诈。
我眯眼瞅了一会远处的那两辆驶来的车,发现前面偏三轮的车斗上还架着一挺机枪,离镇子也越来越近了,隆隆的车声也传了过来。
我起身爬到屋脊后面,趴在瓦片上,把枪刺上到枪管上,放到一边,而后又从腰间摸出了三四颗手雷,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抓紧一颗,把拉弦铁环扣在了左右食指上,眯眼观察着愈来愈近的车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鬼子的车辆也终于驶进了镇子,速度也慢了下来。
我大声冲下面道:“三爷,鬼子进来了!”
三麻子回了一声:“知道了,没我的命令你别打,你的任务是负责保护咱房子周边,尤其是前后门,别让那些杂种靠近窜进来......”
我应了,又埋头缩脖地紧盯着驶来的车辆。
这回看的更清了,三轮车上总共有三个鬼子,皆戴着头盔,耳边两扇门帘在风中上下翻飞。
我不知鬼子们的帽子上怎么都缝着这么两片布,一行一动忽闪忽闪的,很丑也很滑稽。
鬼子的车辆近了,连后面卡车驾驶室里的鬼子也能看见了。
就在这时,鬼子的车辆突然嘎吱一声停了下来,那距离跟这儿有二百米左右。
咦?我一眨眼,又忽然明白过来,他们是要下车查看横死在街上的大片尸体。
也许,他们以为我们早被打死或逃跑了,因为从街上的现场看,这儿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和大洗劫的。
车停下后,三轮车上驾驶座上的俩鬼子偏腿下来,顺手从肩上摘下了枪,而后面卡车的车篷里也接二连三地跳下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正宗日本鬼。却没发现有伪军。
看来,鬼子的这次行动是非常仓促和关切的,他们不信任任何中国人,哪怕是肝脑涂地地为他们当狗,也不会得到他们的信任。
试想,一个连自己祖宗都可以抛弃背叛的人,能对异族人忠心耿耿吗。这点,鬼子的做法是非常英明的。狗就是狗,用你的时候让你上前,不用了就一脚踢开,你永远不能跟主子平起平坐的。
我眯眼盯着他们数了数,连驾驶室的司机,总共有二十一人。
这些鬼子端着刺刀,分成前后两排,在一鬼子官的指挥下,开始进入了前面的尸体区域。
他们不时用刺刀挑动着尸体附身察看,渐渐的,他们的行进速度快了起来。
也许他们满脑袋困惑,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枪伤或刀砍的痕迹,让谁都会迷糊。
鬼子们端着刺刀,绕过或踩着脚下的尸体,猫腰疾速向这边走来。
我心里砰砰跳的难受,虽然知道今天必死无疑,但在还没开打之前,即使久经战阵的死士,心里也有胆怯的瞬间。
在鬼子距我们这边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令人热血沸腾和惊悚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我隐隐听到屋内“啪”的一声响:“起来吧!”
这是三麻子动手了。
忙往街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诈尸,扎撒着胳膊,“嗖”地从酒馆里窜了出去,稍一迟疑,转身向东边的鬼子们冲去。
鬼子们猛然一愣,见是自己人,且手上没武器,遂也迎面向它奔来,纷纷呜哩哇啦的似乎要了解这儿的情况。
不想,那‘警察’并不应声,而是箭一般窜向最前面的一个大个子鬼子,飞身扑住了他。
那鬼子做梦都没想到这条狗敢对主子动手呀,“哇”的一声咆啸,两人旋即扭打在了一起。
其他鬼子一看疯了,嚎叫着举着刺刀就扑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加入了战阵。
就在这时,酒馆里又“嗖”地冲出了一名警察,转身又向鬼子们扑去。
这次,鬼子们不客气了,举枪就“啪啪”猛打。
赤红的枪弹似流星般噗噗地射进了那诈尸的躯体里,打的他血肉横飞,浑身乱颤。
但那诈尸却毫不畏惧,迎着密集的枪弹继续向鬼子群里冲锋。
这他娘的懵圈了,这家伙咋打不死呀,就在鬼子们愣怔之时,诈尸飞身扑倒了一个鬼子,两人旋即在地上翻滚着厮打起来。
“八个牙驴,支那猪的统统杀光,兔子给给!”后面的军官战刀一举,嚎叫着带领其他鬼子就勇猛地向酒馆这边冲来。
“郭子,打!”
屋里的三麻子一声吼,我心下一颤,忙一把扯掉手雷拉弦,往瓦片上一磕,扬手朝大街上的鬼子群扔去。
手雷在空中喷着白烟,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鬼子群中,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硝烟起处,俩个鬼子惨吼着窜上了半空。
几乎与此同时,有一个‘警察’呼啸着从屋里窜出,扑向了慌乱的鬼子群。
鬼子们这次是彻底昏了,天上扔炸雷,地上冲警察,且怎么打都不死,这他娘的是咋回事?
那鬼子官嚎叫一声,不顾又一个鬼子和‘警察’扭打发出的惨嚎声,呼啦啦扑倒一片,举枪冲着房顶就啪啪乱射起来。
一时间,我头顶上枪弹乱飞,屋上的瓦片也不打的尘烟四溅,稀里哗啦地破碎声犹如爆竹。
我知道,若鬼子们一直趴在地上,诈尸很有可能寻不到攻击目标而转头跳上房顶来擒我的,忙埋头接二连三地往街上扔手雷。
一气扔出四五颗,在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又有几个鬼子的残肢断臂翻滚着飞上了天。
终于,鬼子们熬不住了,也意识到再继续这样下去,肯定会全军覆灭。
忙指挥兵力,兵分两路,一队在前面继续狙击,另一队则向我右侧的胡同里窜来。
我心猛地一沉,暗叫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