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三麻子是得意忘形了,还是脑袋让驴踢了,竟要酒馆老板娘陪宿,这不是脑残吗?
眼见着掌柜的气哼哼地走了,三麻子不但不胆怯,反而还催着我吃饭喝酒。
你娘,这杂种,难道成竹在胸?要不也不会这么心安地坐这儿等死呀。
“三爷,你......”我恨恨地道,“你也太过分了,这么跟人说,人家不找咱拼命才怪了......”
三麻子一撇嘴:“小子,安心吃饭吧,做生意的没有傻子。”
他说完,便拿起壶,给自己倒了一碗热乎乎的老酒,端起来先用嘴唇抿了抿,连嚷好,接着仰脖灌了下去,抄起筷子吃起菜来。
而我因担心掌柜的会突然带人闯进来拿人,就没胃口了,眼看着三麻子吃喝,耳朵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一疏漏,脑袋就会挨一闷棍。
然而,直到三麻子连吃带喝地塞了个半饱,外面还没有啥动静。
不对呀,那掌柜的即使去叫人,也不会这么拖拉呀,难道他不怕我们跑了?还是......
我脑子一闪,突然想起了拴在店门前的那头驴车,我娘,不会是他趁着我们在屋里的时候,一气之下把我们的驴车弄走了吧?
那样的话,我又的继续给死麻子当驴了。
“三爷,我,我出去看看咱那驴车子。”
我说着刚站起来要往外走,三麻子一瞪眼:“老实坐着,别动弹。”
“为啥,人家......”
我话刚到这儿,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心下一紧,一屁股又坐下了。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我转头望去,只见掌柜的端着笑脸走了进来。
我暗叫不好,这家伙很可能把驴车偷走了,才回来装好人的。要不三麻子那么侮辱他,他还能笑的出来吗,肯定耍了阴谋的。
“老哥,吃好了?”掌柜的咧嘴冲三麻子问道。
三麻子嘴里嚼着一块肉,点头呜噜道:“嗯,饱了。”
“嘿嘿......”掌柜的站在那儿一个劲地傻笑,好像有啥事要说,但又张不开口的样子。
难道他知道三麻子有钱,要借?不借给的话就翻脸动硬的?
我困惑地望着他,脑子疾速旋转着接下来将要发生啥事。
“咋样,商量好了吗?”三麻子咽下了那口肉,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咕咚咽下去,这才又道,“其实吧,我先前一说出口就懊悔了,哪儿有那么高的价呀,二十块也不少,现在这年头,三十块大洋娶十个黄花大闺女都够了,而且还开着乐......”
我靠,还提那老板娘的事呀,寒!
掌柜的脸皮一抖,急了:“哎,老哥,三十块大洋可是你亲口说的呀,可别说话不算话,我这好不容易劝我老婆同意了,你再改口我可没法交代......”
啥,啥?
我晕,这......他和老婆答应了?
我一听,目瞪口呆,看着他,半天没转过弯来。唉,这年头,真是......其实也难怪,三十块大洋是一笔巨款,能买六亩肥田呢,眨眼就成小地主,这若换做穷人家,就是娶他俩闺女也换不来呀,不,就是五个六个也是白搭。
这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的,老婆那么大年纪了,闲着也是闲着,反正睡一晚也不蚀点啥,闭闭眼凭空就得三十块,这算盘打得精。
只是不知死麻子缺了哪根筋了,想出这馊主意,而且想反悔都不成了。
三麻子见此,也无奈了,只好丧气地道:“那好吧,唉,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唉。”
掌柜的一听他应了,遂紧着点头:“好,老哥,这儿不太方便,咱去隔壁屋再聊,那儿有火炕。”
于是,掌柜的领着我们来到了隔壁房间,在进门的一瞬间,我看到厨房里有个女人身影一闪。
那应该就是老板娘吧,心说这回大发了,也不知死麻子这么做的目的是啥。
我和三麻子脱鞋上了炕,掌柜的提来一壶热水泡了茶,先是闲聊了两句,稍一沉吟,又开口道:“老哥,这事既然订下了,按规矩,就得先交点订金吧?”
他说完,眼睛就紧盯着三麻子,可能是担心他耍赖或没那么多钱吧。
三麻子眨眨眼,道:“这就拿?”
“是呀!”掌柜的有些紧张了。
“好!”
三麻子说着,伸手从兜里往外摸索,掌柜的瞪眼张嘴地紧瞅着他的兜,那表情,既兴奋又忐忑。
随着一阵叮呤咣啷的悦耳的声音,三麻子抓出了一把大洋,手掌一展,银光四射。
掌柜的眼光唰地亮了,眼也眯成了条缝,搓着手直嘿嘿。
突然一枚大洋从三麻子指缝里掉落,在炕上转了个圈,一下子滚落到了炕下,掌柜的忙弯腰去捡,我紧看三麻子,见他没任何指示,也就舒了口气。
三麻子排出五块大洋拍在了炕上,也不说话,只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伸手刚要拿,忽然又咧嘴道:“老哥,这,起码的先拿十块订金吧......”
三麻子脸一沉,不悦地道:“老哥,你这话说的没规矩,我们连人都没见,这给你......”
“好好!”掌柜的忙打断他的话,“我这就把人领来你看看,不过咱可说好了,不管咋的,这事都定准了,绝不许反悔。”
看来,他是担心麻子看不中他老婆。
三麻子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去吧,啰嗦个啥子呀,一切按规矩办。”
“君子一言!”掌柜的严肃道。
“驷马难追!”三麻子这话说的有些应付。
掌柜的乐颠颠地转身奔了出去。
“小子,”三麻子转头看着我,低声道,“今晚你要忙活了,记住,要不惜一切手法,把那婆娘哄恣了,让她舍不得你走,明白吗?”
啥,啥?
我靠,弄了半天是给我找的呀,这......
我愣证之下,为难地道:“三爷,我......咋哄?”
三麻子一瞪眼:“你咋哄的那个玲花、荷花、大花瓶?这个还用我教?你特娘正事老学不会,只这点比我强了。”
死麻子,这是老子的自身条件硬,鸟大体壮又年轻,你呢,老目卡赤眼的不说,尖嘴猴腮加麻坑,而且还没了条腿,谁看着不恶心呀,哼!
我想顶他,但张了张嘴,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时,房门咯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掌柜的呲着牙站在门口,冲我们点了点头,接着闪到了一边,一个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这女人,大约四十出头,矮、胖、壮。头上缠着一个蓝色围巾,脸盘大而肉多,模样一般,但两腮红红的,短粗的脖子,胸脯鼓囊囊的,跟揣了两个大皮球似的,把一件暗红色的棉袄几乎要撑破。
腰间系着一个沾着不少油渍的白围裙,黑棉裤,黑棉鞋。
我娘,这......不就是“阎王婆”的翻版吗?不,比“阎王婆”更壮,更矮,也更胖,但模样比她好看些。
那女人进了门,也不笑,只把眼在三麻子和我身上来回溜,毫无羞涩感。
晕,这娘们够辣,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你俩吗?”女人问道,口气很硬。
我心里一紧,这是不是来找茬的?或许感到我们侮辱了她,来撒泼?
还是防着点好。我吓得忙摇头,她继而把眼光盯向了三麻子,鄙夷地一撇嘴:“你?”
口气很不屑。
三麻子答道:“咋了妹子,不服吗?”
女人冷哼一声:“我还以为是哪方大神呢,老哥,够个吗?”
我靠,这话是啥意思?难道真要打?
我突然想起了戏台上的那个母夜叉孙二娘,心里更怯了,下意识地把身子往炕头挪。
三麻子哈哈大笑,抬头冲站在门口的掌柜的道:“老哥,十块大洋先拿着!”
说着,他从兜里数出十个光洋,伸手递向掌柜的。
掌柜的闪身过来刚要接,却被那女人一胳膊肘子拐到了一边:“一边去!”
伸手就一把把三麻子手里的钱挖了过去,挨个捏着吹了听了,这才点了点头:“行,明早再把另外二十块留下,你们就可以滚了!”
这......我看着她如此霸道,有些迷糊了,她会不会是脑子缺根弦呀,有这么粗鲁霸气的女人吗?
不过看那掌柜的在她身后畏畏缩缩的,是真怕她。
这样一个女人,想让她动情?我看门都没有,比男人还男人呀。
那女人把钱装进了兜里,又冲三麻子道:“行了吧?老娘可要忙去了。”
说完,也不等三麻子回答,就转身出了屋。
掌柜的转头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冲三麻子讪笑道:“老哥,别怪,她就这脾气,这二十年来,我受老气了,唉,不过她心眼不坏,就是脾气大,一根筋,嘿嘿......”
三麻子呵呵一笑,突然问道:“老哥,我看你们这镇子上有家当铺吧,你跟那老板关系咋样?”
掌柜的一听,下意识地咧了咧嘴:“咋了?我......不瞒您说,我还有些东西抵押在他那儿呢,唉,当初盘下这店钱不够,所以......”
“是吗?”三麻子不动声色地道,“我这儿有个宝贝,不知他稀罕不稀罕!”
“啥宝贝?”掌柜的疑惑地看着他,眼光又落到了三麻子的兜上。
三麻子也不答,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布包,展开,是一只玉狮子。
还是在青岛忽悠牛逼帽和陈猴子的那只。
“你去问问,他若感兴趣,今晚我就在这儿请客,让他给我出个价,差不多就成交,”三麻子道,“不感兴趣的话,那明天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押出去,这特么快到年底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唉。”
掌柜的连点头:“也是,也是。”
当然,三麻子也不白让他跑腿,说那当铺老板若来,这宝贝出手后,他可以得到五块大洋的牵线钱。
这么好的机会,掌柜的不往死里去撮合?
于是,他忙应一声,屁颠屁颠地去找那个当铺老板胡立仁去了。
他刚走,三麻子就冲我道:“你去跟那母夜叉说说,先上那王八屋里呆着去,我不叫你,你别露头。”
他这是怕那个胡立仁认出我。
我应了,下炕穿上鞋,就去了厨房,准备问那老板娘,只是看她那么厉害,心里先有些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