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学院外的阁楼上,窗外月光明媚,少女瞳孔泛着青绿。
“就像是突然燃烧起来一样,那么突然,身上插满的刀刃都给融化掉了,本来就没人看好他,他就一个人在场上把这事给做到了。”橙子短暂的沉默,“有时候觉得他......真的很苦,很小就没有亲人,身上扛着那么大的担子,先生,你说他的笑里该有多勉强.......”
“你动情了。”瞳孔里传出的声音冷冰冰的打断道,“倘若一个人动了情,就什么都做不好。”
“先生我......”好像一眼被剔透了心事,橙子一瞬的目光凝滞,后又消失不见。
“我会做好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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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黄昏下,周泠然踢荡着路边的碎石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回忆起上午发生的一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那种酣畅淋漓的实质杀意,视万物为蝼蚁的睥睨气概,这样的感觉不知道还能否再来一次。还有后面和肖择城的骂战,本来就是气血上头的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周泠然扶额,奈何想低调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除了这些可最萦绕难忘的还是橙子声嘶力竭的呼喊,淡青眼眸,一瞥便宛如击中灵魂,让理智战胜了杀意。
天色渐晚,路过一个幽暗巷口,巷子里传出了扭打声和冷嘲热讽。被声音扰乱了思绪,周泠然带着好奇走进巷子里,赫然看见三人将一个瘦弱男孩堵在角落里,四个人看上去都像是今年刚入学的一级新生,脸上多的是未脱的稚气。
光明学院也会有校园霸凌?
“你们在干嘛。”周泠然冲上去抓住其中一人已经抬起的手。
被握住手腕的少年惊诧的望了一眼周泠然,奋力挣脱却发现无果。
“我们是在教他做男人。”他理直气壮道。
“仗着人多也算男人?”
“帮一个废物说话有意思?”另外两个男孩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不放手,你跟他一样一个下场。”
周泠然简直有点被气笑了,强如肖择城也不曾有过这种口气,“你们一起上,我教教你们什么是男人。”
一阵狼藉后,三个少年落荒而逃。
闲下功夫,周泠然看向身旁的瘦弱男孩,一头灰白色的卷毛,脚上的靴子看起来价值不菲,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但不难看出他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
“谢谢你。”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周泠然叫住他,“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要说些什么?”
“比如说。”周泠然挠了挠头,“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这种事没有原因的,我早就习惯了。”他歪头看向周泠然,“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周泠然摇了摇头,他实在看不懂这个奇怪的少年。
“那再见了。”少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泠然看着他转身离去。走了不远,他又回头。
“要来我家做客吗?”
“做客?”对于这种突兀的请求,周泠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做客,吃饭,聊天,住一晚也可以。”“我......”
“不去的话,那就下次再见。”“等一下,我去!”
好奇心战胜了疑问,他实在想不通明明家境很好的家庭会能教出这样一个逆来顺受的孩子。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只是得知了少年叫作唐祁涧,家住在帝都里,具体位置少年并没有多说,周泠然也不自讨没趣。
转过一趟电车坐到终点站,再乘一架飞艇到了某个不高的山顶,少年指了指面前的建筑,说道:“就是这里了。”
前面是七栋高低不等的堡垒,按照高低顺序鳞次栉比的排在山顶上,乘包围状将中间那座最高的堡垒众星拱月般托出。周泠然望见脚边的石碑,上面赫然写着雷公堡三个大字。
而此时周泠然好像也想起了一些东西,记得地理课上老师曾讲过伊崎的势力分布,并且专门讲述了雄踞在帝都雷霆山山顶的雷公堡,印象最深的是这堡内只有一个家族,就是姓唐。
这下轮到周泠然大跌眼镜,原本只以为是个富贵家庭,却没想到是如此大富大贵。他正想问些问题,唐祁涧已经走出很远。他赶忙跟了上去。
“我这样去真的合适吗......”周泠然搓着手问道,第一次去一个显赫至此的家族中做客有些手足无措。
“家里很欢迎外人的。”唐祁涧淡淡的回答,只是周泠然没听清他后面的一句。“除了不欢迎我。”
只是很快周泠然就发现了一些端倪,过了石碑开始就不断的遇见一些堡里的人,他们看见周泠然这个外人都是满脸笑容,而对唐祁涧这个土生土长的族人却少了很多好脸色,更甚者还会招呼道,“呦,小唐公子回来了?”语气中尽是奚落。
这些家事周泠然虽然看不懂却不再过问,只是想着唐祁涧可能是某个家族中不讨喜的分支血脉里的庶出孩子吧。毕竟以他的性格得到这种待遇,周泠然也能理解。
这可能也是他虽然贵为雷公堡的公子却会被校园里的同级生欺负的原因吧。正当周泠然觉得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后面发生的事却让他的结论彻底推翻。
唐祁涧没理会任何族人,带着周泠然径直走向中间那栋最高的堡垒,推开森严的石门后,示意他进去。
没搞错吧......这个堡垒住的肯定是族长了。
虽然外面看起来是栋恢宏大气的堡垒,内里的装饰却小巧而精致,不难看出是一个极富生活情调的家族。视线尽头是尊参天的雷神雕像,尽显威严。
向里走去,穿过一条长廊是会客厅,屋子中摆了一张正方形的长桌,上面摆满了各式佳肴,入座的人都是和唐祁涧的打扮如出一辙,此刻在进行着祷告。
唐祁涧拉着周泠然静悄悄的走到桌子无人的一角处坐下后,也闭上眼开始了祷告。
周泠然不懂这里的规矩,便悄悄的闭上眼,好在这段祷告时间并不长。
“今天怎么这么晚。”坐在最尊贵位置的壮硕男子开口说道,岁月已经清晰的在他脸上留下沧桑,可身上常年蕴含的威严不减。
“学校里被人堵了。”唐祁涧回答。
“这位客人是?”
“救了我的。”
周泠然应声起身,“您好,唐堡主,我是光明学院三级的周泠然。”傻子都能看得出那中年男人的身份,周泠然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谨。
“唉,叫我伯伯就好。”他露出一个十足和蔼的表情,摆手笑道,“我就替我这没礼貌的儿子先谢过你了。”
“唐伯伯。”周泠然害羞的挠挠头,对于这位没有自恃地位尊崇的长辈,周泠然很有好感。“其实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
唐祁涧撇了周泠然一个颇为不屑的眼神,夹了一块驴肉自顾自的嚼起来。
“那各位就开动吧。”族长看了唐祁涧一眼,叹了口气。
虽然食物非常丰盛,但这顿晚饭并不是什么家族聚会,只是普通的晚饭。座位上的人时不时唠起一些琐碎的家常,再就是些家族里面的大小事务,虽然多了周泠然这么个外人,他们言谈间却也没有避着他的意思。这也正合他的心意,本身上午的苦战就消耗了不少体能,此时正是饥肠辘辘。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周泠然只顾着大快朵颐,身旁的唐祁涧也从不与人交流,像是被排除在这个饭局外面的样子。正吃着,沉默的少年突然站起身,说了一句“我吃饱了。”,便站起身径直离席向外面走去。
周泠然瞪大了双眼愣在那里,还保持着啃鸡腿的样子。
喂喂喂哪有主人把客人扔在这里自己走了的道理啊......
饭局几近结束,就坐的客人差不多都走散了,周泠然扒着嘴边的饭,正准备找个机会开溜。
“小伙子。”见唐族长在招呼最后一个客人的时候,周泠然正准备站起来走便被叫住。
“很急着走吗?”
“倒也不太急。”周泠然打了个哈哈,吃完人家的饭没打个招呼就走确实很没礼貌。
“那和伯伯聊两句?”他拉出一张椅子,示意周泠然坐在身边。语气十分恳切让人无法拒绝。
“我叫唐展,是这个雷公堡的堡主。”“唐堡主......”
“你叫我伯伯就行。”唐展笑着摆了摆手,“我们雷公堡从来都奉承宾至如归,来了就当回家了一样。”
“唐伯伯我有些问题想问问您。”“是关于小涧吗?”
周泠然沉默的点点头。
“我知道小涧这孩子从小就孤僻,这也怪这里的规矩,我们雷公堡虽然待外人很好,可对族人一向很严苛,自古都是只认可实力,小涧的实力你也看见了,生在我们这个家里,却连几个学校里的小混混都能随便欺负他。”
一个实力不济的孩子在以实力立足的家族被歧视,确实不难理解。
“他不是没有天赋啊,他从小天赋就好,族里的长辈都夸这孩子以后能挑起大梁。但是小涧,自从他妈妈走了以后就再没碰过驭雷术......”听到这里,周泠然猛然抬头,又把头放下。
让一个少年如此决绝的放弃自己的能力,他的母亲对他而言又该意味着什么......
唐展侧过头去,不愿让人看见他此刻的面容。顶灯的照射下,周泠然能看到,看到这位很和蔼的族长的背已不再笔直,动作上不乏老态,又不知这样的状态还能在族长这个位置上待上几年。
唐展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头来继续说道“小涧这孩子性格也像我,刚开始不练雷术那段时间,族里不少人劝他,我也劝他,他不听,后来发现劝不动,便多了些挖苦讽刺,他忍着,再后来全都是嘲讽,他也忍过来了,直到现在,说不练就不练,像是卯着劲告诉我他有多倔。”中年人话里充满了无奈和辛酸,他继续说道,“倘若这孩子生在一个普通家庭,每天做做想做的事情也能过的幸福,可偏偏是我这一族之长的儿子,你说这孩子长大,半点实力没有,谁来担我们这个家族的梁子......”
“够了!”门粗暴的被推开,唐祁涧吼道,“练这个破雷术,害死了我娘!你把我娘赔我!”
如此不大礼貌的以下犯上,唐展非但没有职责他,反而沉默起来。
“姓周的,现在不走就只能徒步下山,没人送你回去。”说完之后,唐祁涧咣的一声摔门离去。
目送着他离开,唐展叹了口气。“这孩子没礼貌,他说的话不算数,我们没有让客人走回去的道理。”
“没事伯伯,我去找他聊聊。”周泠然眼中十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