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瑾妍整理了下思路,然后才对我们说:“那个时候,司棋跪在地上对你父亲说,她,怀孕了,正是你哥哥的孩子。”
“然后呢?”
“你父亲让管家把我们安顿在了美国,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是你父亲似乎忘记了我的存在,我也就和司棋一起陪在了你身边。”
“为什么我没有印象司棋生过孩子?”
“中间有段时间,她被接走了,那时你因为你哥哥的事情时而不吃饭,时而做些很危险的事情,所以被当成精神病人给关在了房间,吃了好多药,有一阵子连我都不认识了,再后来司棋回来,我俩就这样陪着你,慢慢你也就平复了。”
司岚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突然暴怒地站起身来,吼道,“竟然都是骗局,骗局,骗了我这么多年,爸爸,你何苦呢?”
一直都知道真相的司棋,确切说是知道的更多的司棋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北京,老管家一如既往前来接机。四合院里一如往常的空寂,老管家让手下人将司棋的随身行李安置好,便默默站在书房里看着沉思的司棋。
没一会儿,司棋便对他道:“尤明那边已成定局了,这次任谁也不会帮他了,安排坚叔去美国做的事情,下个月末就直接处理了吧。”
老管家关心地询问:“大小姐,您不担心程东君撂挑子了?”
“呵呵,”司棋笑了笑,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我自有方法留住他的人,而且司岚既然在扶持莫醒尘,那我何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再等上八年,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了。倒是你打听出来那老东西究竟藏在哪里了么?”
老管家眼神里透出一丝同情,依旧悄声对司棋道:“和小少爷都在英国,只是这些年除了见到过一次小少爷,再无二人的行踪,连老忠也诡秘的很,一直待在英国,几乎连门都不出。”
司棋点了点头,抬手让老管家出去,自己依旧坐在那里,脑里既满是东西,又空空如也,索性给程东君打电话,希望他能尽快回四合院,和他分享好消息,只是他推说还在开会,将时间一拖再拖。
司棋从抽屉中取出了一面镜子,照着自己。这面复古的小镜子还是小的时候,和瑾妍一同带司岚出去玩的时候买的,只有一面,说是三人轮替每人照一天,只是幸福的时光总是被对比的非常短暂,这面镜子也常年睡在了司棋的抽屉里。
时光,有时是用来怀念的,但总归回不去。司棋心里难受着自己将对庄瑾妍做的一切,不过,她学会的人生法则中,是不能给自己的未来留有隐患的,早该处理了。
北京入夜,但美国天已澄亮。聊的过于透彻的司岚和庄瑾妍再也没有叽叽喳喳的欢愉,不过二人更加惺惺相惜,司岚我俩还陪着庄瑾妍去做检查,一同等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我们有孩子的话,我希望他能在中国出生,不然语言不通,我怕照顾不好你。”我趁着空档对司岚说。
司岚笑了笑,“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住苏州,不,还有我的毛,还没问你呢,毛现在好不好?”
我一想到毛毛大人就头疼,在姑苏小院,我安排了服务员每天溜它,以及后厨的人给它安排膳食,司岚却还是不太满意,告诉我最重要的是陪伴。我想,我是可以经常逗毛毛大人玩,只是那个家伙可不一定会搭理我。
这样宁静等待的时光,却在第二天的清晨嘎然而止。还在熟睡的我和司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我睡眼惺忪地去开门,一开门竟是一个警察站在那里。
我单薄的英文底子勉强听懂了庄瑾妍出事了,于是赶忙叫醒了司岚,原来,庄瑾妍怀孕后有早起慢跑的习惯,这一天她还没跑出两条街,便被一辆醉汉驾驶的皮卡撞出了十多米外。
还是一个邻居认出了庄瑾妍住这里并告诉给了警察。警察找到我们的时候,庄瑾妍已经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我与司岚坐警车到的医院,但庄瑾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因为撞的太过严重而没抢救回来。我的人生除了当初大爷病故,还未曾如此近距离接近过死亡,特别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人。
司岚远比我崩溃,我能看得出,她在强迫自己理智的先处理问题。庄瑾妍的尸体很快被送到了停放尸体的地方,等待着尸检。而我和司岚也被叫到了警局,进行确认。
警察与司岚沟通,我只能听懂一点,总之是个喝到凌晨的超市理货员,阴差阳错的开错了路,不小心撞了庄瑾妍。司岚陷入了阴谋论之中,她无法相信世上这样的巧合不是人为的,所以叫来了一个中年华人男子。
这个华人男子身边还有一个金黄头发的年轻人,两个人陪同司岚与警察进行了交涉,但显然结果并不能令人满意,傍晚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在警局附近找了间咖啡馆坐了下来。
司岚用中文问那个中年男子,“真的没有破绽么?”
男子回答:“那个理货员背景太干净了,社交网站上的贴图很多都是在喝酒,近几年账户上也没有不明资金。我想,应该是事故。”
在他们走后,我看着司岚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对她说:“不论怎样,我们先回去吧。”司岚只是机械地点点头,一路上都紧紧握着我的手。
不论愿不愿意相信,庄瑾妍和她要出生的孩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离开了,这个消息我没敢在电话里告诉程东君,只是陪在司岚身边,办理庄瑾妍身后的事情。
一直故作镇定的司岚,当看到被解刨后的庄瑾妍那苍白附有伤痕的脸时,再也强装不下去了,在冰冷的停尸间里放声大哭起来。工作人员可能看惯了这一切,默默走了出去,只剩下我们三个。
不要说司岚,连我也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脑中关于庄瑾妍的记忆并不多,但那些记忆非常清晰地轮转了一遍,在那浓郁的记忆中,庄瑾妍是舞台上那个展露头脚的设计师,也是那个街头倚偎在程东君肩头吃着冰淇凌的被泡在爱情蜜水里的女孩。总之,人都是要离开的,只是她突然离开了。
后来,我们带着庄瑾妍的骨灰回到了中国。不仅是我,司岚也才知道庄瑾妍原生家庭竟如此淡薄她,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庄瑾妍父母和哥哥开的餐馆,可她的母亲看见骨灰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伤心,反而是第一反应问庄瑾妍留下多少钱。
见司岚摇了摇头,竟连骨灰盒也不愿接,坐回收银台那里继续玩着手机,还是庄瑾妍的哥哥从我手里接过了骨灰盒。我看了看身旁的司岚,她皱了皱眉头,上去抢回了庄瑾妍的骨灰。
“既然你们不愿意要,那就让瑾妍跟我走。还有,她留下的钱我会帮她在美国直接捐了,一分都不会留给你们。”司岚紧紧抱着骨灰,扭头就要走。
庄瑾妍的母亲听到这个,一下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你是谁?你凭什么处理我女儿的遗产?你凭什么?”说完就去抢庄瑾妍的骨灰盒,也怪我,没料到一个老妇人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一把扑掉了骨灰盒,餐馆正当间的位置撒了一地骨灰。
见状,刚还和颜悦色的庄瑾妍的哥哥,冲着司岚就扑了过来,还是我挡在了前面,还没等我出手,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就冲了进来,分别按住了庄瑾妍的母亲和哥哥。
司岚蹲了下来,一把一把收拢着庄瑾妍的骨灰。我才见,原来死后剩下的东西少的可怜,连外卖袋都装不满。我记忆中非常理智的庄瑾妍,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死后会铺了一餐馆的骨灰,那灰白的粉末比面粉要沉重,并没有让屋子布满烟尘,也没有遮挡丑陋人心的昭然若揭。
回到北京,司岚抛下我,自己先回了四合院。她将庄瑾妍的骨灰放在了司棋眼前,司棋表现出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看骨灰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别装了,我知道是你安排人做的,为了个男人值得么?”司岚问。
“你说什么?司岚,你自己也说调查结果就是交通事故,难道我们认识的每个人的生死我都要负责吗?瑾妍离开我也很难受的。”司棋起身离开了办公桌。
“你我心知肚明,这件事我会调查到底的。”
“嗯,我理解你,我也很难受,这样,我会安排最好的人手给你,你想怎么调查都可以。”
“我真不敢相信,你为了一个男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怎样的事情?我都说和我无关了。再者,如果换做莫醒尘,你会不会为了他做出过格的事儿?”
“不一样,我知道莫醒尘可以为了我去死,但程东君不会为你甚至掉一滴泪。瑾妍的骨灰就放四合院,等我可以还她清白后再安葬。”司岚说完就恶狠狠甩了门走了出来。
她本来只怀疑是司棋动的手脚,但司棋逃避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再冷血的人,看到曾熟识的人故去也不会这样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