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航在章霄遖的授意下，带着柯奕和柯亭去办理柯奕和张庆云缺失了多年的工作手续。李佳航带着柯奕辗转了柯奕工作场合和政府机构，事情过去了太多年，手续一大堆，一道道的坎儿，多得像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能被成全一样。柯亭站在车子旁边看着柯奕和李佳航进进出出，他们两个人不管如何忙碌，似乎她都是个局外人，甚至只是一个看客。
几天下来，柯奕的事情也算是落停了下来。当年柯家家破人亡，在宜梦市引起了轰动，如今再次提起，还在职位上的老人都能娓娓道起柯家四人的命运走向，柯奕回来竟也引起公交公司里老一辈人的感怀来。面子上的感情再深，办起正事来也逃不过一道一道的手续，好在在章圖集团的李佳航——李总监的帮衬下，事情虽然复杂但也还是办成了。
李佳航一张嘴插科打诨，事情临了时又有正儿八经地一字一句说出有理有据的话来，不像以前那个愣头青的少年话说不好还总是说不少。变了，都在变。柯亭对着车头上的后视镜看自己的那张脸，变了吗？
柯亭还是站在车前，不过这次的大门变成了‘宜梦市第二中学’。李佳航在学校里跑出来对柯亭一个劲儿地挥手，逆在光里的柯亭看着李佳航被朝阳洒满的身资和脸庞，似乎还是和以前一样。像极了某个课外活动时的午后，慵懒地朝气迷蒙在这所学校里。和从前一样，他们都在光里，她似乎也在光里，但是悖逆着光而立，看别人阳光普照，别人看不清她。
“柯亭，你进去吧，老师想见你。”
柯亭转过身去，她终于也迎着光了。“哪个老师？”
“曲老师。”
柯亭转身面对李佳航。“曲老师？哪个曲老师？”
“咱们班以前的数学老师，曲颖老师，她和你妈妈是一个数学组的！”
“奥，是她。”柯亭想起自己还在曲颖的课堂上公然否认过张庆云，否认她在家里不是什么好的数学老师，也从不给自己补课，同学们都跟着瞎起哄，一节课把曲颖气得不轻。
“齐老师，早就调走了，本来想着来这儿还能见到他的。”李佳航带着落寞。
他怀念的齐老师，是柯亭日思夜想的齐叡。
“跑不掉的。”
“什么？”
“走吧，去见曲老师。”
曲颖拉着柯亭的手悲叹落泪。难过的到底应该是谁？柯亭只能任曲颖拉着自己的手，用眼泪把六年前的惨案流给她来回忆。柯亭觉得胸闷，空气稀薄，深深地呼吸几次还是缓解不了。
‘噔噔噔’。那个傍晚，张庆云的脚步声蔓延到六年后的今天了。
“我出去透透气！”柯亭的手背蹭着曲颖无名指上的钻戒，从她的手里拔出自己的手。虽然曲颖和张庆云的年纪相仿，但她的手指细腻地似乎只有二十岁一样，细腻的皮肤上的婚戒代表着幸福和享受的日子缓慢地流淌，不去粗糙皮肉。柯亭摸着自己的手指粗糙得像树根，指尖呲呲拉拉地倔强地支棱着倒刺，时间对曲颖和蒋思妍这样的女子温柔，但总击打着柯亭向前。
柯亭坐在车上用牙齿咬去指尖背上的倒刺，指尖上沾染了口水，嘴里游丝淡淡的血腥味道。耳洞里还有张庆云高跟鞋的“噔噔”声传来，指尖颤抖，冰凉。
李佳航说曲颖告诉他齐叡在教育局工作，张庆云工作遗留下的问题得找他解决。
“柯亭，你得去找齐老师。”
“你们去吧，我不想见他。我妈的事情不用我出面，他自己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况且他也认识我爸。你带着我爸去吧。”
“咱们毕竟是他的学生，师生见面情分不生分，好说话！不像叔叔去了还得给他攀半天的交情，说来说去还不一定说得明白，你去......”
“我不去！”柯亭尖叫。
车子停在路边。李佳航被柯亭尖叫地心悸，不敢继续把着方向盘前行了。
“李佳航，你不是都调查清楚了吗？看来你也没那么厉害，你对我们家的事情也没挖到知根知底不是吗？！你把我爸送回家吧，我自己回去！”柯亭恶狠狠地声音打着尖儿，发着颤儿。
柯亭下了车。
“你调查我们家的事情了？”
“没有叔叔，柯亭不知道又胡说什么呢！”李佳航把车子驶回机动车道上，心脏突突地跳在耳膜上。他打那一刻起，真的害怕柯亭了。
“庆云的事情我自己来办，你们该上班上班，我就是闲人一个，我自己来跑一跑就行了。”
“叔叔，这事儿是章总吩咐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不好会被老板骂的！”
“你们章总是怎么和亭亭好上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会要结婚？”
“缘分吧！叔叔，那古人不是说了嘛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们有缘！”
“也怕是有缘见，无缘守了。小李，你们是同学，你也知道柯亭一直都不容易，做人还是要有良心啊！”
“叔叔，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这！我这每天陪着你忙里忙外，我还没有良心了？！”
“叔叔不是那个意思，亭亭就麻烦你们这些朋友多费点心了。”
“现在你回来了，她也好过了许多了，不用再一个人挺着了。”
“亭亭命不好，这世上有千万条路，老天爷总给她最苦的那条受着。”
李佳航看着柯奕上楼的背影给柯亭拨打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对不起李佳航，我今天不该给你发火。”
李佳航听到汽鸣声。“那还在那条路上，我回去接你。”
柯亭把头伸出车外，路上都堵成停车场了。“别了，我打上车了。我不是有钱了吗？我可以不用再挤公交了，有钱了，方便了好多。”
“我知道你是觉得我推你进了火坑，叔叔......”
“我爸怎么了？”
“老了。”
柯亭笑着抹去鼻尖上泪滴。“算了，别想了李佳航。你真他妈的讨厌，你找我来检讨是想让我说我不恨你，我不怪你？不可能！你要是后悔了以后就想办法对我好点，别叽叽歪歪的啦！挂了！”
李佳航深呼了一口气。他欠柯亭的还不了了，他害怕这样的自己被蒋思妍知道了，她还能接受他吗？
柯亭回到章霄遖的家里。岑雯和章霄瑜都坐在沙发上，章霄遖坐在他们的对面的小坐垫上盘着腿。
“柯亭回来了！”
“章霄遖你给我坐下！”雯怒吼想要逃离她问罪的章霄遖。“你也过来，坐小垫儿上！”
岑雯看也没看柯亭一眼，但柯亭知道逃不过了说得就是她。她磨蹭着换鞋。
“别换了！不知道个轻重缓急！”
柯亭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惹怒了岑雯，大半夜的跑来兴师问罪。她直接跪坐在坐垫上，诚恳乖巧。章霄遖见状直点头，他正想把盘坐的双腿打开学柯亭跪坐。
“你坐好了，捣鼓什么呢你！”岑雯又凶要把盘着的腿摆正的章霄遖。
“好！坐好坐好！”章霄遖又重新盘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
柯亭歪着头直盯着章霄遖，她需要有效信息，撺掇应对的方式。
章霄遖伸手指了指正在盯着他们的岑雯。他们没有机会交头接耳。
“章霄遖好了，她回来了，你说吧！”岑雯让章霄遖开始认罪。“你先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告诉你，如果这样的话，你们瞒着我偷偷登记结婚，我、我的遗产一分都不会给你，章霄遖！”
“那也是我爸的钱，就算我不要你的那一份，我爸的那一份谁也不能少了我的。”
“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您结婚不也是偷偷摸摸地就结了，你让我同意了吗？”
“我是你妈，我做什么事情还要你的同意？”
“那我的事情你也别管！”
“你不能为了跟我赌气结婚，你这样会毁了你一辈子的！”
柯亭低着头，捏住手指背上除去倒刺的地方，一捏会疼，还有血水沁出来。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完了，没想到和她在一起的人在别人眼里也完了，难道她是什么病原体吗？
“妈，你和霄遖都先别吵了。既然领证了，那咱们就双方的父母见见，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就让他们办个婚礼。”
章霄遖和柯亭对视。“不要！”
“你们不要，我还不要呢！我丢不起这人！办什么婚礼，还不知道能过几天呢他们！不办！你竟然偷我的户口本登记，你真是卑鄙无耻你章霄遖！你你你，你无耻！我那天晚上我就应该猜到你不老实，没想到我还是晚了我！你个死孩子！拿了户口本你就登记，你脑子被狗吃了你！”岑雯指着章霄遖的脑门子骂。
柯亭瞬时觉得她和张庆云好像，以母爱的名义给自己发疯是机会。
“那我也不能干那种先上车后买票的事情啊，不好！”章霄遖正襟危坐着对岑雯讲道理。
“不好个屁你！你们俩不是早就同居了，你们还在乎那张证？！”
“在乎，谁不想名正言顺，跟你和廖易天一样！”
章霄瑜制止章霄遖。“别胡说了你，怎么跟妈说话你！”
“我真是跟你说不着了，把户口本还给我！”岑雯伸手要户口本。
章霄遖从屁股底下拽出户口本来，双手呈上。“母后！”
岑雯气得站起来委屈巴巴的走了，她心爱的小儿子落入了柯亭这样无家世、无学历和无样貌的女人手里，她万念俱灰。
柯亭扶住膝盖坐下。“疼死了，难怪古代有罚跪这么一说，确实折磨人！”
“谁也没罚你，不是你自己上来就自己跪着的！”
“是！我自己作践自己好了吧！真是，啊~！”柯亭控制不住自己的尖叫了起来。
“你疯了？”章霄遖被柯亭的一声尖叫吓到。
大叫后柯亭舒爽了很多。“结婚证呢？拿出来我看看，怎么有钱还真能人不到都能给办出来？厉害！我都没出现你就把结婚证件办出来了？”
“想什么呢你！假的！你还真想嫁给我，过个一年半载的成了失婚妇女！”
“你才妇女呢！谁想嫁给你，你也没说是假的，谁知道！切！”柯亭把蒙骗了岑雯的假结婚证扔在章霄遖脚前。“你快回房间，我要睡了！你妈还真好骗！什么董事长连这点事儿都看不明白！”
“你胡说什么呢你！她是关心则乱！”
“你还能替她说话呢，你不气她就好了！”
“我回房间了！跟你说不着！还有你得记住，昨天也就是四月五号咱俩的结婚纪念日，别忘了！我的我拿走了，你的自己放起来，别丢了，万一岑董事长来复查，再没了证据。”
“你以为生病呢还复查！知道了，你快走吧。”柯亭被章霄遖唠叨地浑身无力地趴在地毯上。结婚证在柯亭的脚边，她把穿着帆布鞋的双脚压在了结婚证上，她眼不见心不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