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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3.历史与记忆(六)

石头呆呆的坐在崖边的青石上,看着远处的风景,他的脑海之中一片混乱,时而出现幺儿昨日那张愤怒的面孔,时而又出现他师父的那张愤怒面孔。

两张面孔在眼前不断切换,耳边则是不断回荡着他们说过的话语,石头不知道这些究竟是不是他自己的错误,他明明是想要做好事啊,为什么师父和幺儿都是不能理解他。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了,他现在已经不是巫师的徒弟了,也不用再为巫师是否在村中被人厌恶的这一个问题上烦心了,巫师是真的是一个邪恶的人,这一点已经从巫师口中得到证实。

一切真相大白,所以这明明是一件好事啊,可是为什么他心中总是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对于幺儿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要去面对,到现在为止,他都不觉得是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他是不会去道歉的,哪有哥哥给弟弟道歉的,再说本来就是幺儿对他所做的事情经常是擅自干涉,就该幺儿来给他道歉。

可是那小子真的会来和他道歉吗?

正在石头思绪烦乱之际,身边传来一人的嬉笑的声音:“石头,你这小子在这里做什么?别整天学你弟弟一般,每天坐在这里,像个雕像似的。”

石头回头,这才发现来人正是狗子,经过这几个月以来的相处,他们之间反而是成了最好的朋友,按幺儿的话来说就是不打不相识。

“哎,别提了,我说狗子,你平常遇到烦心事情都会怎么做?来教教我呗。”

“我都说了以后叫我名字,记住,我名字是叫做牛五,不要整天狗子狗子的,你以为我还和你一样是个小孩子吗!”

“咱们不就差个两三岁吗,再说,用不了一年我也是到了命名日了。”石头不屑的说道,他又想起刚刚的话题,忙道,“差些被你带偏了,就刚刚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假如是你,你该怎么办?”

“遇到烦心的事吗?”牛五挠挠头,“我一般会去村子孙老头家的田地偷他的地瓜,被他发现之后,他会追着我跑,然后我就忘掉一切不高兴的事情了。”说到这里牛五像是想到什么,用力一拍手,“要不我们去偷地瓜吧,难怪我总觉得这些日子缺了些什么,就是缺少了被孙老头追逐的乐趣啊!”

石头嫌弃的摆开牛五的手,“你自己去吧,我才不和你去呢,一个地瓜有什么好吃的,整不好还得挨一顿揍。”

“真是扫兴,你别变得和你弟弟那样冷漠,刚刚我在路上和他打招呼,他连搭理都没有搭理我,背个竹篓拿个镰刀,身后还跟着一只狗,朝着后山去了,也不知道到那里干什么。”

“你说幺儿吗?”

“是啊,不就是你弟弟吗,对了,之前不是你弟弟一直来放羊吗,今天怎么轮到你了?”

对牛五反应的迟钝程度石头已经不想再多加嘲讽,他现在脑海之中反复在想着幺儿去后山做什么了,难道是去找巫师去了吗?那找巫师带着镰刀做什么?

石头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他起身用力的拍了拍牛五的肩膀,“兄弟,我的羊群就麻烦你给我照料了,我稍后就回来,等之后我请你吃大鱼。”

石头说完把手中的鞭子交给了牛五,转身就跑了。

牛五在后面大声喊道:“喂,那我的羊群呢,我羊群还要有人照看啊!”

“你把它们带到这里就可以了,让你的羊群随便吃,就当是我请客了。”

“喂,喂!”牛五大声喊着,然而石头早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

…………

漆黑冰冷的洞窟内,幺儿瑟瑟发抖的举着火把,一只手摸索着山壁,缓缓向前走去。

据书上所说,毒蘑菇是生长潮湿的洞窟之中的,如果要说哪里的洞窟多,只有在后山了,不过,他寻了好几处洞窟,都没有此刻所在的这一洞窟寒冷且幽深。

他的头顶上方时不时落下水滴,轻轻呼气甚至于能够看到白色的雾气,不过此处虽然寒冷归寒冷,但是并没有其他洞窟那般,有那么多的蝙蝠之类的毒物。

幺儿继续往前走着,身后的夏天似乎也是感到寒冷打了一个喷嚏。

对于这只小狼崽,幺儿可谓是有真正的感情投入其中的,虽然他本性薄凉,但是这毕竟好在也是他亲手养大的动物,更何况夏天也是通人性,对于幺儿下达的一些简单的指令都是能够言听计从,平日里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也是夏天,这让的幺儿不知不觉间对于夏天的感情愈加深厚,尽管它只是一只狼。

幺儿让夏天呆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是摸索着继续往前走去,洞口越来越窄,寒气越来越重,正当幺儿想要后退的时候,脚下忽然一空,身体向下坠落,随后只听扑通一声,一阵寒冷的水将幺儿紧紧的包裹住。

水不断地灌入他的口中、鼻腔之中、耳中……幺儿拼命的挣扎着,然而,他的力气渐渐消散,在他眼前最后一点光亮消失时,忽觉得脖领处似乎有力量在拉扯着他,随后他便没有了任何知觉。

…………

终于是到了巫师的居住之地,石头停了下来,半弓着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待的气息稍稍平稳过后,他抬头望向那栋高耸的建筑,心中徒然生出一丝畏惧的心理,明明他在这里已经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明明才也不过一天时间而已,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绪,石头自然是说不清的。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必须要确认幺儿是不是真的傻到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找巫师算账,那巫师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啊。

石头脑中忽然转念一想,那巫师若真的不是好人,而且他在这里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于这里也是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巫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而且,昨晚他好像只顾着生气了,如今再细细一想,这其中确实是有这诸多的可疑之处,单单说他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之久,也是没有见过巫师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而且别说做什么事情,巫师基本都是不与外人沟通交流的,他怎么可能会去害人的。

石头觉得自己脑海之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巫师之所以生气一定也是因为他擅自做主的原因,毕竟再怎么说,他也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想到这里,石头心中的畏惧这才渐渐消散,不过现在关键的问题是确定幺儿是不是来过这里。

他向着屋子走近,想要推开门却是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要去面对自己的师父。

犹豫半天,正当他想要打算敲敲门再进去的时候,大门吱拉一声自己便是打开了。

石头目光刚好迎上巫师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这突然的情况让的石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他嗯嗯啊啊几声,还不等他说话,便是听巫师说:“你若是想明白了便去采药,记住,止血草要新鲜的。”

巫师说完便转身回到屋子里,见巫师似乎并不生他的气了,石头心中窃喜的同时也跟了上去,他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师父,随后道:“有人来咱们这里吗?”

“你若是还是没有考虑明白想要引得一些人来这里的话,那便自己离开吧。”

石头转转眼珠,目光扫视四周,与他未离开之前没有任何变化,而且听师父的意思,幺儿是没有来过的,想到这里他这才放宽心,“师父,那我就去采药了,对了,您吃不吃烤鱼呢,需要我去抓几条吗?”

“不用了,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好的,师父!”石头站直身子,大声喊道,随后背着竹篓便是走出屋子。

…………

幺儿只觉得一个粗糙发热的东西在摩擦着自己的脸颊,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好半天这才看清眼前是一张毛茸茸的脸,正是夏天。

他长出一口气,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他没有注意道路,落入河中,所幸被夏天所救,这才得以逃过一劫。

“谢谢你了,夏天。”幺儿嘴中喃喃说道。

原来接近死亡的感觉并不是那么痛苦,幺儿心中想道,若是真的就这样的死了,或许会是一件好事吧,可是他没有死,那他就永远不要再体验这种感觉了,他要活下去,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越想幺儿越是觉得胸口的那一口气渐渐堆积,他用尽全力大声的喊道,“我要活!我要活!我要活!!!”

夏天被幺儿这突然的叫喊声吓住了,它表情似乎是带着疑惑,两只淡绿的眼睛滴溜溜乱转,随后围着躺在地上的幺儿转来转去。

幺儿这一股发泄完,身上本就剩余不多的气力全部被他耗费完,再加上身上的衣物被水浸湿,洞窟里又十分寒冷,在昏迷期间没有被冻死都可以说是一件奇迹了。

幺儿强迫着自己站起身,这才看清前方不远处是有一道光亮的,看起来是出口无疑了。

他回头向后望去,身后是一片漆黑,只有河流在缓缓向前流动着,他此刻也不清楚自己被这河流冲出去有多远,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这里,他能感觉到自己原本就不多的体力在飞快的流逝着。

幺儿挣扎着从河边拾起木棍,抬头的一瞬间,目光忽然看见一块布条自河流飘过,这条河流的水并不急,幺儿下意识的便是将这布条拾起,猛然发现布条上沾着血迹。

这血迹看起来像是不久之前沾染上的,而且并不是出自他的。幺儿将布条彻底展开,突然发现其中夹着一根绿色的草叶,他拿到自己眼前细细打量,很快认出来这就是止血草。

幺儿心中瞬间一股寒意升起,他回头望向身后那无边的黑暗。

莫非这里还有活人不成?

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首先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问题。

幺儿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和好奇,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

石头在后山寻了大半天,也是不见的幺儿踪影,他心中万分着急,不禁后悔自己昨晚说过的那般话。

真的是,当时为什么就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呢,石头此刻真的想抽自己几巴掌,若是幺儿真的出现什么问题了,他要怎么去向父亲解释,他自己又要怎么去跨过心理上的这一道坎。

石头无精打采的沿着林子里的溪流向着下山的道路走去,忽然一个竹篓从他面前的河流飘过。

石头先是一愣,随后几步上前从河中将竹篓捞了起来,细细一打量,这竹篓里面放着几个蘑菇,不知道是谁采集的。

会不会是幺儿?

石头转身向着身后望去,身后除过稀疏的丛林之外,没有任何人出现。

石头只觉得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沿着河流向上飞快的跑去,不多时,便是见远处一棵小树下,有一个瘦小的身影依靠在树干上,还有一个小黑点不停的在蹦跳。

石头心中一惊,脚下的步伐加快,很快便是见到那身影正是幺儿。

夏天本对突然出现的人龇牙咧嘴的低吼,但是当看到是石头时,奔跑上前扯拉着石头的裤腿。

石头跑上前这才发现幺儿浑身上下像是被水浸透了,脸色发白,嘴唇发紫,而且身上非常冰冷,显然是被冻的不轻。

石头一把将幺儿衣物除去,随后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幺儿身上,口中则是不断地呼唤着幺儿。

好半天,幺儿这才睁开眼睛,当看清来人时,幺儿嘴角微微一笑,“哥,我就猜想到你是肯定会出现的,都说是兄弟连心,我相信你是肯定能找到我的。”

“好了好了。”见幺儿苏醒过来,石头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这才稍稍放松,“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么蠢的话惹你生气的。”

“应该是我的错吧。”幺儿声音有些虚弱,“我也不该在那种时候激怒你的,没事的哥,一切都会好的,没有巫师我们同样可以活下去的。”

“其实我刚刚回去过了。”石头道,“我也想过了,其实确实是我的问题,毕竟师父的性格和你相似,都不愿和别人接触,我一味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自然会引得别人的反感,况且,当时我也是因为生气没能好好考虑这件事情,师父那么和善的一个人,我相信他一定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得到巫师的原谅了?”

“是啊!一切都恢复之前的样子了。”石头站起身,双手撑着幺儿,“来,我们赶紧回去,别在这里停留了,你不小心掉到河里,虽然现在天不冷,但是还是得小心不要生病。”

幺儿挣扎着起身,一切虽说看似回到了从前,但是实际上该发生改变的早已经改变了,他已经再也无法去完全指望石头了,任何事情都是瞬息万变,不可能按照他的意愿进行的,他能够做的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

幺儿回头看着身后,那带有血迹的布条以及夹杂其中的止血草

的出现绝对不会是偶然,那洞窟之中绝对有着不可告知的秘密,他会回来一探究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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