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墟的信鸟向来不会令人失望。
管少府很快就收到了信。
但他收到信后却未去找阁主,因为送到阁主那儿的信息不能是某种猜测。
阁主得到的只能是定论。
一个楼兰是否真正倒戈了的定论。
负责敲定这些猜测的人当然是管少府,所以管少府就找了个清净的地方一边喝茶,一边喂鸟。
他养了很多鸟,他最喜欢的就是会学舌的那些。
它们不仅会学人说话,还很聪明,管少府甚至已经教会它们用一些简单的北墟暗器。
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一直是管少府的心头肉,可他却挑了几只送给楼兰。
这些被他送走的小鸟们是否也会使用暗器呢?
管少府在笑。
他是个爱笑的人,他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更会开心地发笑。
这些小家伙能使他定下心神,能让他的头脑更加敏锐,他总是在喂鸟时规划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一只颜色艳丽的鹦鹉落在了管少府的肩头,它歪着头看向管少府手中的食物。
管少府温柔地看着它,向它伸出了手。
鹦鹉认得这个动作,它跳到管少府的手上,依旧歪着头看他手中的食物。
管少府轻轻地将它放在架子上,然后给它戴上了脚链。
鹦鹉不再看着食物了,它煽动着翅膀,低头去啃锁住了自己的脚链。
鹦鹉不应当站在人的肩头,它所处的位置和它的地位是相同的。所以当它站得与主人几乎持平时,做主人的就要教它回到属于它的位置上去。
鹦鹉是这样,人也一样。
管少府希望自己看楼兰时也能这样温柔,他也希望楼兰能像鹦鹉一样听话。
楼兰知道自己和鹦鹉很像。
每当他看着这些小家伙时就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们都是离了主人就难以存活的弱者,他们都一样的被带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地方。
那里既没有随处可见的食物,也没有适宜的生长环境。
他们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有主人的疼爱。一条小小的链子拴着他们,教他们认清地位,教他们取悦主人。
有这条链子,他们衣食无忧,甚至可以对主人的奴仆们呼来喝去。
没有这条链子,他们就会发现自己无力生存,会被吓死、累死、饿死。
但楼兰知道现在不同了。
丞相府与北墟所处的都城不是楼兰的世界,可衍生堂却是他的家乡,鸟儿一旦回到了家乡就可以独自生活,不再需要去讨好主人。
楼兰看着他院中的鹦鹉,轻声道:“我和你们不一样。”
鹦鹉看着楼兰,它只能学舌,却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学来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楼兰在看鸟时,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的。
可有时,也会有例外。
那个像是将一团火穿在身上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来了。
她笑道:“大人,您屋里藏了个大男人呢!”
楼兰看着她。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给了小红太多的特权。
钓住纪庚辰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总要给她一些奖励。
可奖励有时多了,就会使人变得骄纵。
楼兰笑道:“我会去看看的,你先下去吧。”
小红又一蹦一跳的走了。
这真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小姑娘,楼兰总想把她关起来饿上三天三夜,他想看看到那时小红的眼睛是否还能这样明亮。
他也想看看那身火红的衣服,是不是也会有变得失去光泽的时候。
可他现在还不能这么做。
管少府在等他。
管少府当然不会出现在他的卧房,小红只是喜欢那样说而已。
因为楼兰在书房的时间远比在卧房多。
楼兰推开门,正看到管少府在翻阅他桌上的东西。
其他人或许忍不了客人在自己桌上乱翻,可楼兰是个擅于忍耐的人,他可以忍耐很多事。
不要说管少府在这儿翻他的东西,就是管少府在他的书房撒尿,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还好管少府是个温文有礼的人,他绝不会在楼兰的书房里撒尿。
楼兰关上门,站在一边。
楼兰的一切都是北墟给的,所以管少府在这儿时,就轮不到他先说话。
不论管少府在做什么,他都只有等。
管少府翻着楼兰的账簿,他翻看得极慢,似乎这不是一本账簿,而是一本正等他研究的天书。
他就这样慢慢地翻看,楼兰就在一旁站着等候。
当天色暗下时,楼兰才动起来。
黑夜对于杀手来说是最好的掩饰,可对于楼兰呢?
楼兰会在黑夜中做些什么?
楼兰拿出了火,点亮了桌上的灯。
管少府放下了账簿,笑道:“楼兰兄等了很久?”
他明明知道楼兰等了很久,可他却偏要问。
楼兰笑道:“并不是很久。”
楼兰明明等了很久,可他却偏不说。
管少府笑道:“我做事常常太投入,经常会怠慢别人。”
楼兰道:“投入是好事,有些人本就不值得管师兄注意。”
管少府挥了挥手,道:“楼兰兄坐。”
他在别人家里,反倒像个主人。
楼兰坐在他面前,恭敬地问道:“管师兄此次是为何事而来?”
管少府道:“我来打听下此次公选你准备的如何了。”
楼兰笑道:“此事我自然不敢怠慢的。”
管少府道:“那就好,最近听人说你交了不少朋友,我还担心你会为此延误正事。”
楼兰道:“不敢,不敢,我交朋友也是为了这次的公选。”
管少府道:“是么,这朋友对你公选有利?”
楼兰点头道:“不仅对公选有利,对我们北墟也十分有利。”
管少府淡然道:“不知这位朋友是谁?”
楼兰道:“是个我们一直想要找的人。”
他笑道:“纪庚辰。”
管少府道:“这人对北墟如何有用?”
楼兰道:“他不知道我与北墟的关系,我可以借此机会拉拢他,然后将他带去北墟,叫他有来无回!”
管少府瞧着他,笑道:“只怕纪庚辰没那么好打发。”
楼兰道:“我知道管师兄所设计的大阵即将练成,到时只怕就是有十个纪庚辰也难逃一死。”
管少府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们总需要知道自己该将谁引入阵中。”
他抬头看着楼兰,道:“你既然已与纪庚辰结交,那应当知道他的模样了吧。”
楼兰听到这话时,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他很兴奋,因为他已知道了自己想了解的事。
他笑道:“知道不少。”
管少府疑惑道:“知道不少?”
楼兰点头道:“纪庚辰不止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