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消失后,李冉过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轻松。
皇帝随便找了一个由头,去了他的状元头衔。
赫连苍对他厌恶至极,扬言见一次打一次。
就连俞信,也起了疑心。
“小俞,你不是最喜欢公主?赫连兄可以帮你,你为什么……?”
李冉自动补上了后半句。
为什么不肯带赫连凝私奔?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是俞信!
俞信喜欢赫连凝,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他做不到。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书生。
赫连凝金枝玉叶,若跟着他离开,他拿什么养赫连凝。
他甚至常常做一个荒诞的梦,梦里他真的和公主成了亲。
然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蹉跎,公主失了那份感动的心,开始厌烦这琐碎的一切,最后甚至和他和离,嫁给了陈康泰。
李冉不敢赌。
若拼尽一切,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那还不如不开始。
赫连凝最终还是走上了和亲的道路。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铺地,李冉远远看着,不禁在想,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俞信,他会怎么做?
赫连凝走了。
石磊自愿充当护卫,一路运送赫连凝远去。
赫连苍阻挠无果,决定动身回西凉。
临走前的那一晚,李冉再次见到了徐行。
徐行身体似乎又恶化了,脸色惨白,整个房间都弥漫着药味。
可即便这样,李冉还是不敢轻视面前的人。
这可是能让皇帝一直惦记,赫连苍走哪带哪,一眼看出他身份不同的人!
李冉恐慌。
他惧怕一切超出自己能力的人。
一杯茶喝完,徐行竟一言未发。
眼看他起身准备离开,李冉脱口而出道:“你就这么走了!”
徐行动作不停,淡淡道:“俞公子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可是悔了?”
悔吗?
想起林杳,李冉摇头的动作顿住。
他一直知道,林杳很有本事。
如果不是自己不敢赌,现在的他一定不会这么狼狈。
可……
李冉不敢!
他咬牙道:“不悔!”
徐行轻笑一声,风轻云淡道:“很好”
李冉慌张拦住徐行,问道:“我是不是错了?”
徐行反问,“俞公子何错之有?”
李冉张嘴,无声呢喃,“对,我没错!”
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这有什么错!
赫连苍徐行走后,京城好像更大了。
转眼间三年过去。
李冉四平八稳的当着教书先生。
有学生激动的从外面冲进来,嚷嚷道:“西凉王回京了!还有公主和驸马!现在已经走到城门口了,好多人都围着看呢!”
西凉王赫连苍,在徐行的帮助下,不仅稳坐西凉王的位置,甚至不动声色的蚕食周边国家,现如今已有实力和陛下分庭抗争。
这么敏感的当口怎么会突然回京?
李冉不解。
有学生道:“我也看见了!好大一口棺材!西凉王亲自在前面带队,公主和驸马为其护航,简直不要太气派!”
有人感叹,“生子当生西凉王,做人当做徐军师啊!”
李冉恍然,原来徐行去世了。
那么惊才艳艳的人,也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吗?
“知道驸马吗?听说就是一个小兵,当年爱慕公主不得,扮做侍卫跟在公主身边,这三年一直韬光养晦,最后直接杀了人家王,用整个国作为聘礼,请求赫连苍做主将赫连凝许配给他,帅死了!”
“你们只知道这些,却不知道……这些计谋都是军师教的!”
“不知道军师用了什么办法,不动一兵一卒,硬是保住了公主,整整三年,边境无一人敢染指!”
“……”
京城到处都在讨论徐行,但凡提到他,脸上都是敬佩。
宽大的街道上,众人自发站立两排,李冉和三年前一样,藏在人群里,高头大马的石磊一身紫衣,神色肃穆。
石磊扫了一眼,余光瞥见熟悉的身影,李冉快速低头。
旁边有人轻笑,笑容满是嘲讽,“熟人见面怎么这副姿态?俞状元?”
最后三个字贴着李冉耳边,激起李冉一身鸡皮疙瘩。
李冉扭头,见是陈康泰。
果然是熟人!
两人都在京城,这三年多多少少碰过面。
出乎意料的是,本应该最恨自己的陈康泰,见他时眼里装的不是愤怒而是失望。
“你不是最喜欢赫连凝?怎么?生死当前连她都放弃了?”
“你的才学呢!你不是胸有墨宝出口成章吗,怎么当个私塾先生都能写错字!”
“俞信,我突然觉得拿你当对手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陈康泰再没找过自己麻烦。
俞信留在李冉脑袋的知识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消失。
李冉彻底成了一个普通人。
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秀才!
徐行下葬不久,京城发生宫变,李冉趁乱逃回了家乡。
一路上,不停有人揭竿而起。
无能的皇帝,抵不住民众炮火的冲击。
战火迅速燃烧,又迅速熄灭。
李冉回到俞信老家,这才发现石家连带俞父,早在三年前,就被石磊接入了西凉。
李冉离开老家,开始飘荡。
世界之大,却哪里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长途奔波,李冉身体经受不住,没多久就缠绵病榻。
弥留之际,他似乎又听见了林杳的声音。
“你说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那可不是单纯的为了活着而活着”
“若只为了这条命,那这辈子有什么意思?”
“最重要的是,死之前不会后悔!”
徐行轻描淡写的声音传来,“你悔吗?”
李冉张了张口,无声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