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好了吗,是否要让大夫过来瞧瞧?”他见我无事,稍稍安了心,却仍不信的焦虑问道,眸中灼灼地担忧。
我身子好的很,哪里需要大夫,做戏而已,你竟看不出来,是怨我太过认真,还是你太笨:“她很在意你嘛!”我若有似无的试探道,俯身坐了继续梳头,三千繁恼丝,每梳一次眉头便紧皱一分,我虽极力镇定也不能抚平。
身后的他并无动静,我自铜镜中瞥见他淡漠的脸,黯然神伤地盯着我,灼灸的眸子此刻深遂的迷茫,让人看不清也猜不透,便是这样沉默吗?我有丝失落,却镇定自若梳头,木梳尾端轻忽地划过散乱的发丝,扬扬洒洒亦如我此刻混乱的心。
身后异样的触动,那修长的手掌抚上我柔顺地发,轻揭一束在鼻间,黝黑的眸子半眯,若有所思瞥向我:“段家是翠顷商甲,与我父亲深交,往来繁密,得知段家夫人有孕,我母亲便说,若为男孩便是兄弟,若为女孩便作夫妻,此事在我年幼已定,两个相处也还算融洽,我便顺其自然接受了,虽是定亲,官家遇害,段家却不曾了头,而当我与龙父相认,这桩婚事便又被提及……很是可笑,我现在一时不能舍却……必竟是母亲生前的心意……”
我微微一僵,目光开始幻散,半响才喃喃问道:“不能舍却?违背便是不孝,那依你的意思,你是非段淳儿不娶?”可笑,我竟猜错他的心思,料想我定然能胜出,可惜这场赌局尚水展开,我便已输了,输的心服口服,连反驳的理由也没有,父母之意,媒妁之言,这凭这一句便可盖过呦呦众口。
当真是可悲又可怜,我以为至少还有一人心甘情愿等候着我,原来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可是又能怨谁,心中忿恨着,怒火无处发泻,只冲身前的他吼道:“官然……你想与我说,你要娶段淳儿吗?莫非你还要我祝福你不成?你以前所说都是无稽之谈吗?”
他既未怒,也未刻意安抚,唯有默然待我吼完,才轻声道:“我的命为你所救,便是我的所有都唯你所拥有,昨晚你说相信我,我心中雀跃的无以复加,现在你已不信我了吗?”
我愤然扭头:“你只是想报恩吗?因为要报恩才要我?我是相信你,因为太相信你,所以输的更彻底,便是你母亲遗言,你又何必说给我听,莫非你想三妻四妾不成,还是要我退出?如果你只是因为想要报恩,那好,我不要你的恩赐,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退出成全你,与你的青梅竹马恩爱团聚去吧,我不作第三者插足你俩之间,我这便走,再见!不,是永远不见!”
“……”他攥住我,将愤怒的我压入他的胸怀,扣着我的脑勺,让我无法动弹,我便赌气的僵着,心臆之间有些想不明白,如果官然不留我任由我退出,我就真的走吗?毫无留恋就离他而去?,从前我拼尽性命要与他撕守,再在只凭一场往日的娃娃亲就能让我离开他?究竟是我的感情太过脆弱,还是我在牵强维持对官然那份愧疚?
“如玉……聪明如你,你竟未明白吗?我怎会只想报恩呢,我确实是要你的,再者,父母之命,我怒难抗拒,所以,请给我时间,在此期间,请相信我,请你不要离开……”他痴迷地抚着我的脸孔,眸中星星点点的灼意,嘶哑着俯首期待地看着我:“……如玉。”
他焦虑的模样实是让人心疼,似乎是我误会了他,心臆间蓦地感慨着这感情来之不易,如果彼此间需要一个殷实的拥抱,那便给彼此一个温柔的慰籍,于是我毫不迟疑地怀住他,承诺道:“我会相信你……一直一直相信你,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不走……就算我无耻脸皮厚的赖定你了!”
官然唇边绽开一朵灿烂地笑容,如破阴云般的晓旭,夺目的闪耀,如此**裸地情意,我又怎会感受不到,官然心中果真有我,我释然一笑牵着他道:“段淳儿一早就要说与我同用早膳,你也这么早来看我,一定是与你父亲一起食用,我们快去罢,别让他等久了……”不然,段淳儿那丫一定得说三道四,在人前说我不是。
“不会,万事有我。”他反牵住我,抚着我的发:“这发丝未梳理完,衣衫也未换,你便这样去吗?”
“……呃。”我尴尬地笑,还不是为你与段淳儿的事伤神,略作思量,决定从简,将发丝盘成一束朝上挽去,腾出一只手来在锦盒内翻来覆去,官然替我寻出一支簪子,瞥了一眼不经意道:“这蝶簪好生精致,与你肌肤分外相配。”
蝶簪?我紧蹙了眉瞧他掌中瞄去,本平静无波的眸子被那宝蓝色的蝶簪刺痛了双眼,我几近疯狂地推却那簪子道:“这簪子不好,我不戴它了……”那是莫冉楼赠送的唯一物品,我早已将它连同我那微不足道的感情深藏,此刻突然瞧见,尤如瞧见我肤浅的感情,那般的面目全非,遂匆忙道:“除了这个之外,其它的饰物都可以。”
官然略有疑惑地瞧着我,半响若有所思地将那簪子放回原处,自镜前寻了几支珠花替我插上,似有似无地轻笑,却并未说话,只是灸炎的眸子此刻陡变的有些虚无,似看透了我的心思。
“如玉……”他轻轻唤我,我慌乱应了声,不敢抬头。
“这个送你。”他自我身后递过一只雪色的物品。那雪色的布巾上鲜红的唇角描绘出浓厚的笑靥,居然是那个晴天娃娃,依稀记着,他将这个小玩意儿如宝贝般宠爱,那****有幸偷窥正想小小摸一下,便被他眼神瞪回去了,此时要送给我,难不成是要当作定情物?
“为什么送给我?你不是很珍爱这个娃娃,谁都不可以触碰?”我已猜中了七八分,却明知故问。
“……”官然微微俯首,面色微红,却不说,只将淡香的晴天娃娃硬塞入我手中,故作镇定道:“要好生收藏着……知道吗?”
“……不知道!”我故意与他唱反调,瞧见他涨红的俊面,嘤吟一笑,正想再逗逗他,便听梅宝在门外焦急地催促:“如玉姐怎还未去,龙老爷已等候多时了,那段小组寻机说些可有可无的话,梅宝是婢女,只能忍了,莫要说到龙老爷心坎里,到时可就难推脱了。”
我暗暗瞥了官然一眼,发现他正凝视着我,眸光一瞬未瞬,将我略有些无奈的表情尽收眼底,顷刻攥住我的手:“别想太多了……一切有我。”
喉间干涩,一句许也未说,只嗪首点头,压却心中那抹异样的情愫,这场局似乎因为我的闯入而混乱了,似乎我做了人人憎恶的第三者,连我都为之不屑的第三者。
“这会才来,可知龙叔等候了多久,晚辈竟让长辈等候,直是无礼!”段淳儿美目瞥见我与官然相握的手掌,不甚满意地发出妒语,妙目一溜转,转眼便蓄满泪红着眼眶指着我委屈道:“龙叔,我可是然哥哥的未婚妻,这个女人凭什么霸占然哥哥,你替我赶她走!”
龙在青莫测高深的俊颜并无多大波动,只微勾唇角示意我俩坐下,心中忐忑不安地随官然坐了,拘谨坐在一旁,盯着满桌的糕点,却一丝味口也没有,此刻的我被那小妖精盯着,尤如穿着皇帝的新装,当众裸奔,周围坐了一堆看猴戏的。
“昨日里见你脸色差,也不曾多问,今日瞧了,稍鲜明许多,定是精神好了,你与然儿关系若此,我便也不多问,只是你姓甚名谁?家道何处?”龙在青状似不经意问起,唇间茶泽轻抿,水润光泽。
我家道何处?说了你未必会信,难道说我是小二的人?官然惨遭灭门与小二脱不了干系,如果我着实相告,必定会震惊全场,忍受众人白目咒骂,我非但无言相对,还会被逼滚蛋,再不然还会被灭口,就算官然已知道我的过往不去介意,但龙在青一定不会放过我,随后父子反目,我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涡水。
如果说我是翠倾妓院老鸨,一定会让段淳儿这个情妇脸抓着把柄,造遥生事,此举不妥,再来,当众说慌,会让我对官然愧疚,不说谎,又不合时宜,想来这龙在青也真是不简单,他若不知道我的事,那前日与梅宝倾谈一下午都在说些什么?闹家常促膝谈心,顺便勾引一下未成年少女?
“我……”我吱唔着正想对策,官然便安抚地拍拍我的手背道:“官家遭难,唯有她对我知遇……不论她是谁,有这一点便可让我倾尽一生……她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女孩,爹莫要为难她,这些日,如玉身子不适,我想早膳之事就此搁置,以后用餐只在房中便好……”官然意有所指的顿了顿,只温柔凝视着我道:“淳儿无事莫要扰她……”
“然哥哥,你偏心,我****夜夜在为你祈福,每时日都随娘亲上香祈求上苍,你可知我的苦,我俩早已定亲,是注定的夫妻,而你却又带了野女人回来,要置我于何地,你让下人怎样瞧我……我不顾家人的阻挠,不顾一切回来寻你,所见的一切便是你的回报吗?”段淳儿气极的尖声质问,泪珠蓄在眸中,长睫轻轻扇动,轻忽间便落下一滴泪来:“然哥哥说过会娶我的,可你却失言了!”
四周一下静了,这早晨本就静谧地空气因这僵硬的气氛更显凝滞,我手指微颤,有些力不从心,心中禁不住的惶恐,官然说过会娶段淳儿……那么,在此之前,他们之间当真有什么了,莫非,我真做了第三者?
我盯着段淳儿委屈的俏脸,更是诧异地睨视着官然,半响面无表情地埋头,盯着自己不安的脚尖,心中有些酸涩,有些痛楚,更有种被欺骗的怅然,但却无可奈何,因为这不是官然的错,不是段淳儿的错,也非我的过错,只错在生不逢时,在对的时间内遇到错的人……这天下,似乎再没比这更令人觉得荒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