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怦然跳着,心绪愈发不平稳了,丑媳妇终要见公婆了,不提脸上丑陋的疤痕,我亦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如是被龙在青知晓了,定然是大风大浪直涌向我,那结局,不知,我可有勇气去承受。
“别慌,无事的。”官然俯身覆上我略微颤抖的手背,眸中饱含安抚的情意,但我依然不能平复,顷刻螓首惶恐不安道:“如果你父亲不喜爱我怎么办,他心中的儿媳定是温婉如玉,甜美可爱亦是大家闺秀,再不然也是小家碧玉……可是我现下如此,铁定没有胜算……我,我不见他了,你替我先觅一处宅子……我想搬出去……”
他莞尔道:“你会嫁于我,不住此处,怎搬了出去,便是搬了出去……也需见长辈不是!”他将扭捏的我攥住,不容置疑往前厅移去,我半是挣扎半是埋怨,后面跟了一众掩嘴暗笑准备看好戏的下人,我愤然用手去戳他,口齿不清道:“快些放开我,谁说我要嫁你了,不嫁亦不见,快些放开,莫要跟人我讲我认识你……我路过打酱油的……”
梅宝在身后娇笑开来,直笑的前俯后仰,喘不过气来才道:“如玉姐,莫要害羞呀,少爷如此好脾性,龙老爷定不会差到哪里,这般扭捏说胡话,可让少爷如何是好,别害怕,有他不是,龙老爷又非猛虎野兽,定然不会将你吃了……再说不去,就当真嫁不掉了!”说着,又不免娇笑几声。
我闻言,暗瞪她一眼,却不再挣扎释然地抬头凝视着官然,一字一顿道:“打个比方,如果我与你父亲掉入河中,你先救哪个?”
他略微一怔,眸中有丝异样,半响也未从迷茫中回过神来,我淡然一笑,心内也明白了几分:“不难为你了,我们却见你父亲吧,他如不喜欢我,也罢了。”
“不会的,无论如何……”他略一停顿,薄唇微微一扯,眸中情愫密布,毫无遮掩的垂头贴在我耳畔咬耳朵道:“还有我。”我耳根微痒,当着众人的面,自是羞愧难当,半响不敢抬头,只埋怨道:“莫要罗嗦了,快些去罢……好容易平静了些,别再让我提心吊胆……”他淡笑着拥我入怀朝前厅走去。
心悬在半空,七上八下,也未敢多想,只攥紧了他的手掌,抬头瞥见他势在必得的笑容,才稍稍安了心。
堂上落坐了一抹玄色身影,正垂头抿茶,安之若泰,天打雷不动如定般的沉稳,那相似的身形,与官然迥异的气质定是龙在青了,我稍稍抬眸偷偷打量着,很随意的着装,发丝以玉带端正束在头顶,两鬓几束发丝呈银灰色,身上并无饰物,只腰间悬了一块翠绿的玉石,同色的长靴,雪白的靴底,瞧着给人一种清爽干净的感觉,似乎并不是心中所想那般难以接近。
眼珠溜转,正思量要如何开口,便听官然淡薄地嗓音,并无任何情绪,几乎是冷冷唤了声:“爹。”
那玄色立即抬头,应了声,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瞳,同样修长英挺的剑眉,嫣色的红唇,除却年龄的差距,他与官然竟有七八分相似,比得画中更像官然,心里默叹,这龙家遗传基因当真强悍,父子相似度竟与兄弟相差无几了,今日,当真是见识了。
那精茫四射的虎目若有似无瞥了我一眼,并不曾说什么,只低头极缓地啜了一口茶,我心中不禁暗暗嘀咕,这龙在青当真沉得住气,莫非眼花没瞧见他儿子怀里正搂了个人,亦或是他眼中只有他儿子?拷之,我也没长那般让人忽视的面孔吧,况且,脸上还添了一条毒蛇,够引人耳目吧?
难道就这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这龙在青究竟作何打算?奈何,他一直以袖掩面饮茶,好似见不得人般,让人难以猜出他的心思,我便疑惑地瞥了官然一眼,直觉去看他反应,见他只是冷冽地盯着龙在青,也无后话。
我怔了怔,因这诡谲的气氛有些摸不着头绪,这一大一小两个俊男究竟在做些什么,以眼神交流?我看也没互相瞧着不是,莫非懂读心术?
他俩以精神传情,我可不想奉陪,刚想出声找个借口离开,又听龙在青说了:“你已决定,我并无异议,你的事我并不会干涉……”
哟……真好勾通,还未说呢,就不干涉。
官然平静若常,并无任何情绪,只淡漠道:“便是若此,即然已见过,我便送她回房,梅宝,你留下,要是我父亲有何疑问,你便替你家小姐回答他。”说着不容置疑将我拐了出去,我想说些什么也不曾给我机会,直到步入走廊,他才放开了我,我得空喘了口气,耐不住问道:“你与你父亲相处怎如此拘谨,只是你问我答,两相无言的也并无多大表示,瞧着都不像父子了,难为你俩分开那么久也不拥抱亲近亲近……”
他默然无声,半响自齿间迸出两字:“是吗?”
或许是分离久了,自小相处的亲人全变作了外人,他对这个凭空窜出来的父亲有些不能接受,定是如此了,再者,两个大男人又怎会像女人般拥有细腻善感的情绪,便何况官然性子如此淡漠,如果出现什么亲密的举动的倒不正常了……
我释然地笑,岔开话题道:“刚听得你俩对话,似乎你早对你父亲说了我的事,何时说的?”
他缓缓别过头来,漠然凝神视我,眼中飞快掠过一缕局促,只一瞬便突然笑开来,这笑来的太突然,遂让我蹙紧了眉头,狐疑道:“笑些什么,莫名其妙!”但见他尤自止不住的笑意,便气恼地用指戳他,直将他戳退至梁柱才愤然道:“笑些什么?不许笑了!”
他攥住我的手臂,眸中灼灼的幽光,唇边笑意越发深沉了,只将我拥入怀中,答非所问道:“只是想笑了,并无何意义,出来许久,你定是累了,莫要牵强,我扶你回去歇着。”
“敷衍……这笑真是诡异……竟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说着,径自朝房间走去,略有些赌气的嫌疑。心中有些异样的酸意,官然似是变了很多,瞧着更为成熟了些,心思也让人猜不透彻,男人以后都会变成这样吗?都像莫冉楼那样心思甚密,不与人透露思绪分毫……
当真怀念原先的官然,那般纯净透彻,一眼见底的清澈,现在的他虽对我满沛的情意,却有了自己的心绪……自嘲一笑,我何时这般自私了,自己都未曾对他袒露心胸,有什么资格要他对我袒白一切。
“如玉。”指尖传递着微冷的凉意,我顿了顿,旋即回头笑道:“怎么了?”
“你当真愿意嫁我吗?”他怆然的紧盯着我,眼中熠熠地光泽,见我有些呆滞的目光,猝然黯沉了下去,再次不确信道:“你当真愿意嫁我……不悔?”
秀眉微微蹙着,我默然看着他,张口欲言,终究甚也未说,只转身将他搂住,安抚着他,也告之着自己:“我只有官然一人了,自然非你不嫁,你总这般怀疑,莫非是你后悔了,不想要我,但又不便说出口,想让我拒绝你?”
“绝无此意…我怎会不要你…”他欲再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道:“官然这般不确信,是否要我做些什么才能放心…这样吧,我看这时日还早,不然,你我进房亲热亲热,应该还来得及用晚缮……”
他怔愣着盯着我,半响,自胫间窜上一抹酡红,染脸孔染成红霞一片,我讪笑着,温柔的将他额前散乱的发丝拂到胫后,眼瞳中印满了他的身影,唇角微翕柔声道:“我对官然的感情或许谁也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放不开,抛不去……我是那种个性,喜欢一个人便会一直喜欢下去,或许这种情愫令人觉得怪异,但却实如此,对官然的喜欢永远都会存在亦不会忘却,不管什么人在我命中出现,而我,永远都只有官然一人……”
他凝视着我,眼神极其温柔,如水般柔和漾在我四周,轻缓轻荡,不深刻却能我让感受到其中的情意,是他只对我一人的爱意。
有他若此,何需所求。
靠近傍晚,梅宝才推门进来,目中婉转的温柔,竟有别样的媚意,自内心散发着一种莫名蛊惑的清丽,但见她眉色素淡,朱唇浅红,也未染上胭脂,怎么看来如此明丽动人?
“如玉姐,怎又坐在窗旁,风大,快些关了窗户。”她急急为我关了窗户,垂眸的瞬间不经意瞧见我怔愣着直盯着她瞧,不自觉红了脸,目光流转,媚意更显浓厚,浅律娇声道:“如玉姐,怎么盯着我看,又不是今日才见,到瞧的我不好意思来了。”
我敛了敛唇边的笑意,正色道:“未曾注意,我的梅宝竟愈来愈标致了,这般貌美,也该觅个贤良夫婿,风风光光嫁了才妥当,不要被我埋没了才是。”
“如玉姐又说笑了。”她虽不承认,但语间不免透出一丝期待,竟含着淡淡情意。
我疑惑地挑挑眉,莫非,官然要娶我的情境刺激了她,也使她陡生嫁人的念头?我目中一溜转,笑靥缓缓扩散开来,是时候给她觅个好男人了。